异物志 (遥远星系的红移)

　　这个形态太过夸张显眼而且不方便行动，所以方羽一般不会变成这样，他立即试着变回人形，却发现自己变不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变不回人形了，”方羽有点慌乱地抓住了楚辰的手臂，“以后也会这样吗？”
　　“会不会是和怀孕有关？”楚辰稳住他，将他扶了起来。
　　方羽会怀孕并不是偶然，是因为他们在方羽化为妖形时也做过，海妖的泄殖腔在身前，和人形时有所不同，但情动时的混乱让他们都忽略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打电话问一下。”方羽连忙拿起手机打给了他的母亲。
　　实际上她也不太了解，因为半妖是很难遇见的特殊情况，只是根据猜测，如果海妖的妖形是受孕的必要条件，那也很可能是生产的必要条件，毕竟男性人类在正常情况下是无法受孕生产的。
　　“或者是因为到了孕期后期，身体自动调节到了最适合生育的状态。”她说。
　　挂了电话之后，方羽有点欲哭无泪，这下别说不能出门了，连脸都不能被别人看见了。
　　“别担心，有我在。”楚辰抱紧了他说。
　　方羽走动变得更加不方便了，为了更好地照顾他，楚辰暂时把工作停了，待在家里陪伴。
　　待在家里倒是没什么地方要走动的，不过比起以前待在床上沙发上，方羽变得更加喜欢泡在水里，而且就算泡很久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所以现在浴缸里总是放满了水，然后楚辰把方羽抱进去，看着他的尾巴和鳍在水里缓缓散开。
　　“最近总是觉得很困。”方羽趴在浴缸边，眼睫总是忍不住想要垂下去。
　　“那就睡会儿。”楚辰撩起他雪白的头发。
　　“你去工作，不用管我……”方羽越说越困，声音渐渐小了。
　　“我现在的工作就是好好看着你。”楚辰说。
　　在他的注视下，方羽就这么睡了过去。
　　生活上这样精心地料理着陪伴着，虽然方羽老是告诉他浴室湿气重不要一直待着，但在这一点上有些固执楚辰有时还是会直接在浴缸旁睡着。
　　于是到了某天的早上，楚辰被嘈杂的水声和隐忍的痛叫声吵醒了。
　　他一睁眼，就发现方羽已经皱紧了眉，凸显的肚子下遮盖的鳞片早已自然散开，泄殖腔肿胀不已……
　　生产的过程并不漫长，楚辰握紧了方羽的手，慢慢看着一个小脑袋从里面出来，然后是整个身子……
　　小小的鱼尾一跃掉到了水里，楚辰伸手将那小东西捞了起来抱在手里。
　　幼小的身影是和人类很相似，只是稚嫩的手肘后长着两只细小透明的鱼鳍，下边却像鱼的尾巴一样，透着莹润光泽。
　　肆无忌惮地啼哭着，这是他和方羽的孩子。
　　“给我看一下……”方羽说。
　　意识到有什么从身体里滑了出去之后，他就如释重负地将脑袋靠在了墙上，不是特别痛，只是很累。
　　楚辰立即将那小东西抱到方羽的面前。
　　“眼睛还没有睁开，头发也那么少，”方羽动作轻柔地摸了摸那小脸蛋，知道是从自己身体里掉出来的一块肉，觉得分外亲切，“是男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这个要好好想想。”楚辰说着，亲了一下方羽的额头。
　　一个星期之后，方羽已经能够变回人形了，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
　　方羽抱着那小东西一边哄一边走到客厅，看见楚辰正在招呼方羽的父母。
　　“慢点走。”楚辰一看方羽出来，连忙过去搀扶。
　　“和你小时候一样，长得真可爱，”方羽的母亲也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看着方羽抱着的小东西乐开了花，“起名了没有？”
　　“叫耀阳。”方羽说。
　　“羽”的意思是希望方羽能够自由飞翔不受禁锢，而“耀阳”的意思是希望这孩子能够像明耀的太阳一样，永远没有阴霾。
　　听到了这个名字的小东西伸出小手晃了晃，想要抓住什么一样，楚辰就握住了那只小手。
　　然后，他第一次地、慢慢地睁开了看向这个世界的眼睛。

☆、三

　　眨眼间孩子已经满月了，方羽也掌握了一些照顾小孩的技巧，不再像一开始的那么手忙脚乱，刚把孩子哄睡了，大门就开了。
　　“我回来了，”楚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门，都是给那孩子的东西，他的身后还跟着过来探望的楚子学，“顺路就把子学也接了过来。”
　　“小声点，耀阳刚睡着了，”方羽说，“奶粉放那边就行。”
　　于是楚辰就把东西都拎到一边放好，而楚子学走了过来，安静地盯着方羽的怀里。
　　带着一种观察的意味，和一点点好奇。
　　“这是你侄子，现在还不能说话呢。”方羽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孩子。
　　楚子学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戳了一下那软软的脸蛋。
　　——眉眼间动了动，小嘴张了张，没有醒，依然乖巧地睡着。
　　这是耀阳出生之后，楚子学第一次见到他。
　　“爸爸回来了。”楚辰放好了东西，走过来坐在了方羽的旁边。
　　“嘘，都叫你别吵了，”方羽立刻提醒说，“弄哭了的话这次换你来哄。”
　　“耀阳这么乖，醒了也一定不会哭闹，”楚辰心大得很，又问那才满月的还没能听懂话的孩子，“对不对？”
　　当然是没有任何人应他。
　　“我刚才回了家一趟。”静默了一下，楚辰又说。
　　“爸妈的近况怎样？”方羽迟疑了一下才回话，他口中的“爸妈”是指楚辰的爸妈，虽然这段关系还未被他们承认过。
　　“身体很好，只是见到我都有点不理不睬，不知道还在生气没有。”楚辰说。
　　“耀阳还没见过爷爷奶奶呢。”方羽的表情有点落寞。
　　这段时间楚辰有回过家，但方羽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见过面了，无论是方羽怀孕的事，还是耀阳出生的事，他们一概不知。
　　当然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们回去一趟，带着耀阳，我们一起回去。”楚辰说。
　　“等等，你在说什么？回去的话要怎么解释……”方羽以为楚辰一时昏了头，楚辰的爸妈只是普通人，不能把他们卷入到无谓的危险中去，所以也不应该告诉他们关于妖怪的事情。
　　就像楚辰很久以前就意识到楚子学并不是普通人一样，他也一直没有说出来，只是想要维持平和的日常。
　　“暂时就说是领养的，”楚辰对着方羽的怀里说，“耀阳这么乖，一定会理解的吧。”
　　那小嘴又张了张，打了个哈欠，晶莹的大眼睛就睁了开来，眨了眨，对楚辰伸出了两只小手，嘴里咿咿地叫着，楚辰把自己的手指伸过去让他抓住，耀阳就咯咯地笑了。
　　“你看他也答应了，”楚辰说着，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不过有点问题，他现在好像还不能控制自己变成人形……”
　　要是被楚辰的爸妈看见耀阳现在这个样子，什么谎话都没用了。
　　“我在旁边帮他控制就行。”方羽说。
　　楚辰找了个周末，趁着自己的爸妈都在家的时候，开车带方羽和耀阳回了家。
　　楚子学给他们开了门，楚辰走在前边，方羽抱着耀阳跟在后边，一起走了进去。
　　“爸，妈，我回来了。”楚辰拎着水果，笑容特灿烂地跟正在客厅看电视的爸妈打招呼。
　　他们假装不在意地看了楚辰一样，又把视线转回到电视上了。
　　“看到有点时间，我和方羽回来探望一下你们。”楚辰将水果放到了茶几上。
　　方羽跟上来，有点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们一声：“爸、妈。”
　　再怎么假装也假装不下去了，那表情也不是生气，过了这么久，该生的气也生完了，他们知道方羽是好孩子，只是没有想过方羽会成为自家儿子的伴侣。
　　楚辰的妈妈看向方羽，想说点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坐下来吧。”楚辰的爸爸先开了口，翻开杯子开始倒茶，向方羽的方向递过去一杯。
　　方羽连忙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因为抱着耀阳，一时腾不开手去接茶杯，只好连忙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现在不方便拿……”
　　耀阳见到了那递来杯子的手和那张脸，像是察觉到是自己的爷爷一样，稚嫩的小脸展露出笑容，带着咯咯的笑声，伸出小手晃了晃，似乎是想要接过茶杯。
　　楚辰的爸爸愣了一下。
　　“我来。”楚辰连忙帮方羽接下了茶杯。
　　“这小孩是……”楚辰的妈妈诧异地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让她移不开视线。
　　“是我们……领养的。”楚辰撒了谎。
　　“领养的吗？”楚辰的妈妈失落了片刻，在看见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时，这失落又像是被驱散了一样，她走过来对方羽说，“能让我抱一下吗？”
　　方羽二话不说将耀阳递给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楚辰小时候有点像，这笑容真可爱，”楚辰的妈妈摇了摇怀里的孙子，又往楚辰的爸爸那边凑过去一点，“你也看看。”
　　原本还试着摆出一张严肃脸的楚辰的爸爸，在看到那笑容时，再多的冰块都融化掉了，忽然见到耀阳又向他伸出双手，他问，“这是想要什么？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