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铺着厚厚的毯子,摔下去的东西一件都没破,她唇角微扬,笑容却有些惨淡。
那厢宋辞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颔首道谢后,重新回到篝火旁坐下。
周围人窃窃私语,公主怎么不唤驸马爷入车内休息,反倒如他们这些下人一般天为盖地为席……
宋辞不知沈清洛误会,只知沈清洛不曾唤她入马车内,似是真不关怀她了……心中百般滋味难以下咽,这一坐,一夜过去。
晨曦落在大红色的流苏上,穿过缝隙来到马车内,沈清洛抬手揉了揉干涩酸痛的眼睛,起身下了马车。
宋辞见着她,不自觉笑了起来,起身朝她迎了过去,沈清洛侧眸避开。
队伍里的人还未醒,鼾声此起彼伏,她越发冷了脸,来到那名府卫面前,抬脚踢了过去,“什么时候了还睡?耽误本宫回京,要你脑袋!”
沈清洛平日住驿站时,往往要到辰时才会令人准备启程,这会儿不过卯时,那府卫不曾想到她会起那般早,吓了一跳,眼中的茫然在瞬间褪去,诚惶诚恐的认错,心中苦不堪言。
“清洛,”宋辞来到她跟前,拉住了她的衣袖,神色凝重的望着她道:“你若着急回京,我挑匹骑马载你,要不了多久便可到了。”
“本宫不着急,本宫就是看他不顺眼。”
沈清洛一脸冷漠的说着,抬脚又踢了过去,那人不敢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下,痛倒是不痛,但沈清洛的话有些重,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竟惹的主子烦厌。
宋辞听此言,猜她应是心里烦躁,直接将她抱起来,来到了一旁的树林里。
那府卫见此,联想到被冷落了一夜的驸马爷,顿时恍然大悟,殿下实则是对驸马爷不满,他被长公主殿下迁怒了……
待两人走后,他灰溜溜的爬起来集合人手,整装待发。
被强行抱走,沈清洛没有出声,只是怒瞪着她,一双眼里冷气逼人,宋辞苦笑了下,将她放下,脚挨着地面,沈清洛冷哼一声,又要走,宋辞连忙从后面抱住了她,“清洛,你心里不痛快尽管打骂我出气,莫憋在心里……”
被说到心坎上了,沈清洛心里何止憋屈,听她说话眼泪险些掉了下了,她咬着唇没出声,宋辞等了会儿,不见她回应,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松开了怀抱。
她以为沈清洛会离开,不曾想,她会突然转过身来,泛红的眼眶宋辞她有些不知所措,“清洛……”意识到自己惹沈清洛伤心难过了,她心一下子便乱了,抬袖欲擦拭,后知后觉发现沈清洛并没有哭出来,她的手僵在空中,傻傻的望着沈清洛,看起来很是束手无策。
两人对望着,忽而,沈清洛猛的抱住了她,声音里夹杂着抽泣,浓浓的鼻音在怀里闷闷传出来,“我不冷落你了,你也别冷落我好不好?”
宋辞轻拍在她背部的手停了下来,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问,“清洛,你为何会想着冷落我?”
与沈清洛相敬如宾的日子里,她细细琢磨了一直以来发生的事,不过只因着回京之事有些分歧,过后她很快便妥协了……
孰轻孰重,她还是分的清的。
“我冷落你,你便也冷落我么?”沈清洛气恼的捶着她的肩膀,她又不是因为不喜才冷落……
“清洛,你的意思是?”
宋辞的语气有些惊喜,心中的喜悦不觉溢出,在眼角眉梢肆意张扬,沈清洛却是娇哼了声,推开她,往外走。
宋辞微微抿唇,将脸上的欢喜收敛了些,故作淡然的跟了出去。
长公主殿下还是臭着个脸,周身却没了冷意,那府卫擦了把汗,小跑到她面前请示是否现在出发,沈清洛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已经准备好出发的人,黑了脸,褒奖之言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倒是极有眼色……”
这怎么听也不像夸奖,府卫后背冷汗津津,不知该如何作答。
沈清洛没再同他说什么,招呼宋辞上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
还未到正午,队伍便停了下来,起灶的,打猎的等等,很快便分配好,各自去忙碌。
宋辞跟着打猎的府卫出去,回来时给沈清洛带了只灰扑扑的小兔子,可惜太过胆小,窝在宋辞怀里不肯出来,囧的宋辞不知如何是好……
但她眼底明显还有着细碎的欢喜,沈清洛不由噘嘴,与那小兔子相看两相厌,勉强接过,又当着宋辞面,命侍女扔了。
不是说沈清洛喜欢兔子吗?
宋辞错愕,沈清洛微微挑眉,先一步开口道:“怎么?你要对我生气吗?本宫还比不上一只兔子?”
这……宋辞摇头,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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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不举要砍头
兴许是宋辞的回答令沈清洛满意了, 此后一路上,倒是没再想什么鬼主意折腾宋辞,恩恩爱爱回到了京中。
沈清洛前脚府门, 后脚消息便传到了皇宫,传到了婉仪长公主府上, 两方都派人来请。来不及好好休息,沈清洛换了身衣物便先赶去了皇宫。
沈明泽与皇后贺凝神色皆有些凝重, 沈清洛不明所以, 心不由提了起来,乖顺请过安后, 贺凝缓和了脸色,如往常般笑意盈盈招呼她坐下。
沈明泽神色倒是越发复杂, 他眉头紧皱,盯着沈清洛,沉声道:“朕听闻驸马不举,可有此事?”
一言若平地惊雷,沈清洛衣袖下的手不自觉攥了起来,她艰难抬头道:“皇兄,你听谁说的?此乃谣言,宋辞她只是生性冷清, 并非不举。”
“清洛, 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朕?”
沈明泽明显不相信她的话,一旁的贺凝也收敛了笑意,语气颇有些责备道:“清洛, 你皇兄也是为了你好,你怎可瞒他?”
“原本朕便不属意你嫁给他,一个反贼之子且还是和尚,他怎配得上我大凉尊贵的公主?奈何你执意要嫁给他,朕只能准了。可他竟不举,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你让朕怎么能继续由着你作践自己?”
沈明泽从高坐上走下来,来到沈清洛面前,冷冷甩袖,眼神说不出的失望,斥责道:“传出去又让我大凉臣民如何看待朕?如何看待我沈氏皇族?”
“皇兄……”
沈清洛开口唤道,然而沈明泽根本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打断道:“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你们必须和离。”他略一沉吟,又道:“你乃朕亲妹,朕便不追究你欺君之罪了,至于他,发配边关充军。等过段时间,朕会为你另择夫婿的。”
“皇后,将圣旨给她。”
丢下话,沈明泽不明辩驳的走出宫殿,沈清洛来不及理会温言劝她的贺凝,提着裙角追了出去,她脸色苍白,声音倒还有些镇定,“皇兄,这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您怎可轻信他人,而不容清洛说上几句?”
“宋太医都老实交代了,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莫不是还要朕召集整个太医院的人去验证?闹的天下人尽皆知?”沈明泽回头,低斥道:“沈清洛,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身边跟着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跪了一地,不敢再跟上去。
沈清洛眼角噙着泪水,脸上早已失了血色,“皇兄,清洛没有骗你……”
她撩开衣袖,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臂,守宫砂早已不见踪迹。
沈明泽怔了下,眼中闪过丝丝不解,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脸上涌现震怒,额头青筋暴起,“啪”的一巴掌扇在沈清洛脸上,“下贱!”
堂堂公主,自甘堕落,委身于阉人,沈明泽眸色杀气滚滚翻腾,皇家气度全无,俨然一个暴怒失去理智的野兽,在沈清洛心目中的兄长形象瞬间崩塌。
泛红的巴掌印出现在脸上,沈清洛有一瞬间的失聪,继而火辣辣的疼痛刺的她忍不住哭了出来,心底却漠然的近乎麻木。
父皇尚且如此,更何况皇兄呢?没什么好失望的……
“狗胆包天的贱民,充军便宜了他,”沈明泽面色狰狞,冷笑道:“朕要杀了他,挂在南城门上,以儆效尤。”
沈清洛心如死灰,跪了下去,“她是被我逼的,一切皆是我的错,与她无关。”
“皇兄要如何处置清洛,清洛绝无怨言,只求您不要牵连她,她是无辜的……”
同样的艳阳日,去岁她是跪在宋辞面前的,逼的宋辞不得已接下圣旨,今朝,她举着圣旨,一身狼狈匍匐在地,只求沈明泽收回成命。
“你不必为他狡辩,朕非杀他不可。”沈明泽神色冷峻,饶是沈清洛如此求他,也不见他态度软化,铁了心要拆散两人。
“你若杀她,便先杀了我……”
沈清洛抬头,背脊挺直,眉眼倔强,与沈明泽对视,周身都是存步不让的决绝。
“清洛只是个女流之辈,向来不识大体,不顾大局,你若治她的罪,清洛便不要颜面将此事宣扬出去,皇家威严与我何干?天下是皇兄的,宋辞安危才是我心之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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