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挺有意思。”江沅眉梢微微一挑,“吸收他人的灵力供自己驱使,若是拖上一时片刻,还能不战而胜。”
“所以你不要再念叨东华了,和我一起研究阵法吧。”朔北说完,一把拉住他的手,捡起地上的弓和木刀,以及诸多器具,大步走下山。
……
很久之后,江沅缓慢睁开眼睛,入目是木质的天花板,靠窗边的地方淌满日暮霞光,红得犹如火烧。
这天花板有些眼熟。
“醒了?”一只手兀然伸过来,帮他把垂到眼前的一绺额发拨开。这手温度微微有些凉,看上去同样眼熟。
江沅循着声音偏头,看见朔北坐在床边,身后是铺开的夕阳光辉,灿烂绚丽,盛大斑斓。他刚醒,思维有些迟缓,看着这片余霞晚景,目光略显茫然。
看起来,他回到了酒店。
朔北缓慢笑起来,手指抚过江沅眉骨,轻声问:“梦见了什么?”
“……小时候的你。”江沅重新闭上眼,意识稍微清醒了些,说话时嗓音微哑,朔北听见后立刻起身,去饮水机前给他倒水。
覆在手上的温度消失,江沅这才发现,他的手一直被朔北抓着。
被抓习惯,就没有了排斥感。
“我小时候怎么了?”朔北走回江沅窗前,又问。他穿着纯黑色的衬衫,在橘红的光线里兀自深沉,但眸光很清透,含了点笑。
这张脸和江沅梦境里的脸重合,但彼时的少年已经长大成英俊的男人。江沅呼出一口气,坐起来,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后说:“比现在可爱多了。”
朔北慢慢悠悠挑了下眉。
之前在日照山上,朔北挑翻炎火,彻底破除九玄渡厄阵过后,江沅把月之木吸收的灵气给还回了去,之后,便失去意识、陷入昏睡。
现在虽然醒来,但手脚仍是软的,体内灵力只剩个底,电量格外不足。
想起上次在海城,放归灵气后,他一觉睡三天的壮举,江沅不由心惊,忙问:“我睡了多久?”
“四个小时。”朔北低声回答。
“那还好。”江沅松了一口气,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到正对落地窗、被他拿靠枕垫着的充电宝上。
他现在需要充电,而朔北还不知道这个“传家宝”的真实用途,江沅想了两秒,决定把人支开。
恰好这时,朔北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饿。”江沅如实说出自己的感觉。
“想吃什么?”
“可乐鸡翅和红烧排骨。”
“我给你做,还是叫酒店服务?”
江沅的本意就是支开朔北,方便自己充电,毫不犹豫做出选择:“你做。”
没想到朔北说:“你抱我一下,我就给你做。”
“那我自己点外卖吧。”这人居然还提条件,江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摸出手机,飞快解锁、点进外卖app。
就在江沅点进搜索框,即将打字时,朔北按住江沅的手:“你真是……那我抱你好了。”
他话音还未落地,就已倾身抱住江沅,非常用力,又温柔至极的拥抱。江沅条件反射要推开他,但半秒过后,却是将手搭上朔北后背。
此时此刻,夕照绚烂,江沅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其实你是喜欢我的。”过了一会儿,朔北在江沅耳边低声说道,“至少有六七分喜欢。”
“所以呢?”江沅掀起眼皮,面无表情。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把脸瘫着,都是为了隐藏情绪。”朔北笑着说道。
江沅:“哦。”
朔北缓缓低头,捏着江沅下颌,将他脑袋抬起来,轻声问:“所以,我可不可以亲一下你?”
他的唇就在江沅唇边,稍微往前再凑半厘米,就能擦着,但他偏不直接行动,而是耐心询问,征求同意。
江沅闻到朔北身上的味道,很清冽,有种雪的冰冷感,又夹杂着微苦的木质香,格外好闻。他现在被这种味道包围,整个人都快炸了——是因为过于害羞、体温上升、导致身体cpu过载的那种炸。
“我可不可以亲你?”朔北又问。
夕阳的余晖在整个房间里铺开,一切都沐浴在灿红色的光海中,朔北逆着光,五官轮廓显得异常深邃,眼眸里更是写满情谊,浓得几乎要凝成实质,温柔得就要掐出水来。
江沅迎着朔北的目光,深呼吸了一次过后,耳根一点点变红。接着,他卯足力气给了朔北一个过肩摔。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讲文明懂礼貌?”江沅瞪着眼把朔北赶出卧室。
江沅在卧室门后站了三分钟。
第三分零一秒的时候,他转身走向落地窗边的充电宝,一屁股坐上去。
“沅啊。”充电宝里头的分魂发出点声音。
“你想说什么?”江沅问,整句话语调绷得特别平。
阿充贼兮兮笑起来:“我觉得朔北人挺好的,你不如从了他吧。”
江沅:“呵。”
他调整坐姿,改为盘膝坐。落地窗外是广阔河岸,河水被夕阳烧得通红,风轻缓拂过,在上面留下一层又一层波纹。
江沅回忆起刚才那个梦,心说朔北所言不假,那九玄渡厄阵果真是他们俩一起研究出的。但后来情势所迫,他把这个阵法的使用原理告诉了东华。那时候朔北的表情,真的很不好看。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像被什么挠了一下似的,有些痒。
“九玄渡厄阵……”江沅轻声叹息。
这本是一句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呢喃,但偏偏被阿充听见了,他整个充电宝都变得惊讶:“你刚才说九玄渡厄阵?”
下午朔北回来,便守在江沅床边一声不吭,阿充没从他口中得到任何过程,于是又问:“你们出去后,遇上的是这个阵法?”
“你知道九玄渡厄阵?”江沅脸色微微变了变。
“九玄渡厄,九天大智如明镜,智光照五蕴成空,渡万般苦厄。身处此阵,初时不可察觉,但随时间流逝,灵力渐失,如同困兽。”阿充说得认真,“难怪你回来时有些虚脱,原来是遇上了这个。”
江沅:“……”
江沅眯起眼,知道这个阵法没什么,但所说的和朔北一字不差,连断句都是一模一样,就有点问题了。
江沅决定试探一番,问:“九玄渡厄是什么?我没听太清,你再说一遍?”
阿充丝毫不知江沅想的是什么,一本正经答:“九玄渡厄,九天大智如明镜,智光照五蕴成空,渡万般苦厄。身处此阵,初时不可察觉,但随时间流逝,灵力渐失,如同困兽。这个意思就是……”
还是一模一样。
他心里有了个猜测。
接着以迅雷不及之势起身,飞起一脚,把充电宝里的分魂给踹了出来。
第47章 chapter47
chapter 47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落地窗外,长河静谧流淌, 夕阳在河的尽头缓慢沉没, 粼粼的水光和烈焰似的余晖漫开在天花板上, 绘成流光瑰丽的画卷, 而画卷底下, 半透明的分魂杵在墙角, 垂首抿唇, 一副错做事等候发落的模样。
这分魂有着非常立体的五官, 组合在一起,便是一张英俊逼人的脸。这脸很熟,不久前才见过。江沅盯着这张脸,慢慢悠悠, 坐到床上。
所有的疑惑不解, 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释。
为什么他会知晓发生在数千年前、人类遥不可及的圣境四天里的事情。
为什么他一开口就讨厌曾经的玉清境帝君东华。
为什么他总是向着朔北。
为什么他刻意隐瞒相关的东西。
以及为什么,在听见江沅告诉他,自己上辈子似乎是个神仙,和东华有牵连时, 他没怎么惊讶。
江沅弯了下眼睛,但弧度不明显,有点似笑非笑的味道:“解释一下?”
“我是……一缕分魂。”阿充抬起眼眸瞟了一眼,动作飞快, 又小心翼翼。
如果仔细分辨, 会发现他和朔北声音音色极度相似, 但两个人说话语调相差太远, 让江沅从来没起疑心。
“一开始,你说的是魂魄碎片。”江沅眯了下眼。
“一开始的确只是个魂魄碎片,但后来不是了。”阿充低声解释,“魂魄碎片和分魂很不同,前者是非正常撕裂,对于身体有害,所以……”
江沅打断他,直接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来G市过后就是分魂了。”阿充如实回答。
“呵。”想到刚来G市那会儿,朔北给他制定的魔鬼训练计划,又想到每天下班后他都会趴在床上和面前的分魂吐槽,并且暴言怒骂,江沅就忍不住冷笑,“那当初你和我一起骂,听上去还挺爽的啊。”
阿充:“我内心里是不赞成本体训练你的。”
听见这话,江沅不由在心底“啧”了声。他抬眼再度打量角落里的分魂,若有所思道:“但你们性格不太一样。”
“我是喜魄,没有了其他魂魄约束制衡,所以行为比较跳脱,情绪放得很大。”阿充低声道,“这类似于你学过的本我、自我、超我……”
“哦,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江沅冷冷打断他。
“江沅……”阿充稍微往前挪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