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兴味阑珊地切了台,刚放下遥控器,门外咔哒一声,是上锁的声音。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池新唐站起身,趴到猫眼上往外看,发现小孔被堵住了,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外面轻微的动静。
“是谁?”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他,有液体从门下面的细缝流淌进来,池新唐低头望去,心凉了一半。
“你在做什么?!”他去握门把手,却发现完全打不开。
门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一道冷漠的声音悠悠辗转进来:“池先生,事到如今只能怪你自己,拖到现在,不然我也不用做这么绝啊。”
“谁让你来的。”池新唐问道。
那人嫌他无知,嘲弄一笑:“当然是你的谈大少爷了。”
池新唐心里咯噔一下。
谈烬?不可能。
愣神的片刻,门从外面被打开,池新唐惊慌地后退,发现门外竟然站了三个头戴黑色面具的人,阴森森地齐齐看着他。
“初次见面,”为首的人划开火柴,点了点头,“在外面这个扔不进来。”
“不好意思了。”
他们轻易就把他击倒在地,2扔掉引燃物,抽身离去。
火焰伴着电器异常发出的杂音,愉悦地颤动着升起,一瞬便士气大增,发展成燎原之势。
眼前事物轮廓开始不清晰,池新唐被浓烟呛出眼泪,忍着痛往窗户那里移动,想找点什么东西可以砸破玻璃,不结识横梁抖落下木屑,掉下一块深棕色木头,砸得池新唐头晕目眩。
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蜷缩在角落里,使自己的占地面积最小,躲开刺痛皮肤的火舌。
绝望中摸到了放在小桌上的手机,颤抖着去开机,屏幕颓然亮起孤零零的红色标志,没电了。
这一关头,谈烬昨晚和他说的寥寥几语又回响在耳边。
明天是个好日子。
他们那里阳光明媚,只剩他,在冰雪烈火里饱受折磨。
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改变。
梦终于醒了。
荒唐七载到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能留下,什么都没能守住。
好后悔。
谈烬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他不该忍着不讲实话。
应当告诉这个世界上最笨的Alpha,他痛,痛死了。
如果他那么做,谈烬是不是就会哄一哄他,再给他吃一块巧克力。
可惜这个世界的法则太过复杂残酷, 他那么愚笨,活了二十七年,还是不懂。
只有被疼爱着的人,才有资格喊痛。
罢了。
就麻烦这火抹去几年来荒废的时光吧,希望下辈子,可以简单地活着。
不要再爱而不得,不要再这么累。
也再不要痴缠。
最后,夺走他生命的到底是掉落的重物,狰狞的火焰还是冬天过冷的气温,池新唐不得而知。
他在黑暗中出生,也在这无尽的冰冷黑海里离去。
13 再逢不识
三年后。
天刚蒙蒙亮,竹溪村一家小农舍已经有了生气,炊烟微升,羊圈里的小羊咩咩叫着,呼唤着主人。
门口走出一个男人,虽然看着清瘦,手臂上长着多年劳作积累出结实肌肉,他抱着大袋饲料稳步走到棚舍旁,喂好羊后拿出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
他扯了扯羊圈的挡风布,感觉不够严实,折回屋取了张昨天新缝的盖好,蹲下摸了摸最小羊羔毛绒绒的小脑袋。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冷,希望小羊能好好长大。
没安静多久,另一个妇人就走了出来,喋喋不休着。
“可安呐,听妈的话,去见见隔壁村那孩子吧,不满意你马上回来就是!”
唐可安皱着眉无奈笑道:“妈,我都说了真的不想去,而且明儿我还得进城。”
老妇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明年就三十了,你不急妈急啊!城里有什么好的,你在那呆了那么多年,也没娶个媳妇回来!”
“唉,我明白了,您嫌我烦了是不是?”计上心头,唐可安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一脸失落,抱着脸盆往里屋走,“刚回来的时候还天天宝贝着,现在又这么着急把我送走了。”
“你这孩子,妈哪里是这个意思,还不是希望你快点成家,以后有个着落,哪有人不结婚的呢?”唐母着急得直跺脚,跟在倔儿子身后继续劝解道。
“我还不是想多陪陪您和爸呀。”
“你啊!真是要急死我!”
一直偷听的唐父赶紧从里屋出来打圆场:“孩他妈,小安都说不想了就别逼他了,而且我看呐,那相亲对象也配不上咱儿。”
“Beta人权问题这些年越来越严重,找个好对象比让可安考上大学还难,咱儿子虽然除了学习都优秀,但咱家这么穷,谁愿意找呢!”
唐父说着说着脾气也上来了,摆出指点江山的气势,叉腰洪亮道:“他们不愿意拉倒,我儿白白净净这么清秀一小伙,总不能光棍吧!”
唐可安不吱声了,默默洗着脸,试图屏蔽爸妈的花式彩虹屁。
他们二老也真是被爱的滤镜迷惑了双眼,他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没学历,长相平平,啥过人之处都没有,只有被人挑剔的份儿。
从小在这座风景如画的偏远山村里长大,居民不多但大伙生活得其乐融融,日子有声有色。
家里其实对他要求不高,偏偏唐可安年轻气盛,喜欢出去闯荡,想在城里干出一番事业,结果点太背,工厂出了大事故,自己不幸受伤住进医院。
儿子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唐母心如刀割,每天都以泪洗面,后悔不迭,不该让儿子出远门。
靠着补偿费和东拼西凑借来的钱,唐可安从死亡边缘被拽了回来。
复健的这三年,家里大大小小的花费不少,现在爸爸又生着病,想要彻底治好又是一大笔开销。
经济来源只靠爸妈种菜卖羊是完全不够的,唐可安前些年一直上县城搬砖,出了事家里怎么都不肯他再出城,在医院闷着治病时偶然发现网络直播这一挣钱新途径,于是唐可安在照顾家人之余,便开始把心思花在发布日常上面。
现在他知足常乐,习惯了简谱规律的生活,一大早上溪边挑水浇菜,等太阳快到正上头了,捕只鱼回家做饭。闲暇时候用二手的智能手机录制生活片段发布到网上,赚波点击量和分红。
唐可安一开始并不懂这些,上网摸索着下载了剪辑软件,摸索着注册了账号。
作为萌新小白,开始根本没什么人看他发的东西,后来因为稳定更新,难得幸运被推到首页,这才渐渐有了生气,也能赚得不小的收益。
快要入冬,村里人都怕冷不爱出去走动,大部分时间唐可安都蹲在家里忙点手工活,可发的内容没有往日多,担心粉丝失去兴趣要跑路,唐可安最近一直愁眉不展。
所幸来了场及时雨,有家大公司主动联系上他想要面谈签约事宜,唐可安兴奋之余还是有些紧张,害怕不会这么顺利。
孩子的烦恼都逃不过妈妈的眼睛,唐母拍拍儿子的肩膀:“给你送行,今晚烧羊肉吃吧。”
“妈,多大价钱呢,别了。”
“不许犟,难得吃一回,解解寒。”
“不吃不吃!”唐可安无理取闹地捂住耳朵。
唐母啧了一声,眼中发射一击死亡凝视:“快去。”
三小时后。
“真香。”
唐可安笑眯眯地把大锅放到桌上,“妈,爸,快来尝尝!”
摆好碗筷,突然想到这是个好素材,赶紧打开手机直播对着羊肉拍摄起来。
不到一分钟就聚集了几百名吃货朋友,问他在吃什么。
“是黑山羊肉哦,到县城上一斤卖八十块呢,”唐可安解说道,“肉超级嫩,我特地焖煮了两个半小时,一开盖味道就扑出来了,汤汁也很鲜!”
“又在直播了。”唐父和唐母对视一眼,眉眼弯弯,毫不掩饰对儿子的宠爱。
由于唐可安很少直播,往期发布的视频里声音都特别处理过,网友的注意力很快就从美食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上去。
“小哥哥的嗓音好有特色!”有夸赞的。
“破锣嗓还有特色,尬吹也要有个底线好吧。”有抬杠的。
“哪里来的杠精,不爱看别bb好吗?”有不悦的。
瞟到评论区的小型争执,唐可安好脾气地笑笑:“好啦,大家别这样嘛,你们知道明天我要去哪里吗?”
直播到最后,按照惯例他让管理员切入寻人启事专版:“希望每个不小心和家人走散的孩子都能回归家庭,团团圆圆。”
“谢谢大家的支持,下次再见!”
回家三年了,家人在旁,明明应该很充实,可对着温暖的火焰,他总是觉得心里有点空。
是因为太过幸福而患得患失吗?
“可安,想什么呢?”
“没啥,妈,吃肉。”他摇摇头,挑了块大肉到妈妈碗里。
临走前,唐母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和儿子一块进城。
“妈~我都这么大啦,放心吧。”
“怎么能放心呢,你这孩子这么单纯,可别被骗了。”
“不会哒!我一到那儿就给您打电话,而且很快就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