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
池新唐很小心翼翼地把欣喜藏好,不让任何人看出他怀揣的小心事。
可惜他们还是发觉了。
谈烬打人后的第二天,老师把他和池新唐叫走了。
隔壁班Alpha却没有指认谈烬,而是鼻青脸肿地对着池新唐说:“我都已经被你同桌收拾过了,你为什么还要推我!”
“我?我什么时候……”
“监控拍的清清楚楚,不是你还是谁!”
老师拦了拦情绪激动的Alpha,温和地询问起池新唐:“昨天六点放学后,你返校了吗?”
“没有啊,老师,”池新唐慌张地扯扯谈烬的衣角,“我和谈烬一起走的。”
谈烬往前站了一步,挡住池新唐,替他证明:“是的,我和新唐一起回去的,而且,”指了指对面突然瑟瑟发抖的Alpha,“这家伙脸上的伤其实是我打的。”
尽管谈烬可以打包票,但监控视频确实拍到了身形和池新唐相似度极高的人伸手推了Alpha。
由于拍摄地点在天台,角度问题漏过了死角,没有正脸,缺少证据,最终谈烬出钱送Alpha住院顺便转了学。
“没事了。”谈烬拍拍他的肩膀,见他抖得厉害,安慰道。
谈烬以为池新唐是害怕那个Alpha会报复,其实并非如此。
见到监控录像里熟悉的身影后,池新唐心里就没安稳过。
因为池焉回来了。
11 离别前夕
在一般概念里,哥哥这个词指代的是可以依靠的对象。
而池焉之于池新唐,是无尽的噩梦,甩不掉的毒舌和牵着细细线绳的操纵者,赠予他无穷无尽的痛。
每次池焉和他讲话露出洁白的牙齿,池新唐却只看见里面吐出的猩红信子。
小时候的零碎记忆偶尔闪现脑海,他本来是在自家村头玩耍的,接近晌午的时候来了几个拿着棒棒糖的陌生人问路,再醒来便是在被昏暗的地下室里,他们给他戴上脚铐,用麻绳捆着防止逃跑。
他不肯吃饭,吵着要回家,来送饭的人脾气很差,会拿木棍打他,大概就是那时起,身体出了点问题,记忆力变得很差,每次回忆起这段往事,就会异常头疼。
这是个拐卖孩子的团伙,除了他,隔壁还关着一个小孩。
深夜的时候,不隔音的墙壁那头会传来几声轻响,稍微成熟一些的童声告诉他,别怕。
“我们能出去吗?”
“当然,这破地方能困得住我?”
池新唐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那么笃定。
结果后来,池焉真的逃了出来,踢开他房间的门,逆着光得意地说:“他们内讧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和池叔吧。”
池新唐看着面前同样瘦弱的男孩,怯生生地开口:“小哥哥,我想回家。”
男孩子嘲笑他:“回得去么?他们拐孩子的,后路都断的干干净净。我被抓走的时候,就关在他们车后备箱里,清清楚楚听他们在外面和我妈说我掉河里了,我妈心脏病一犯,蹬腿就走了,这世上再也没人记得我了。”
池新唐不死心,试探着说:“万一他们没做这么绝呢?”
“唉,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就不瞒你了,”池焉叹口气,很为难的样子,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我今天偷来的,看看吧。”
池新唐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一眼就看到最中间的报道上写着“村庄意外失火,一家三口命丧火场”的大字标题,小号跟着小字,介绍着他们一家的往日辛酸,仿佛只是看着字,都能听到村民的转述“基本上每家每户都等着他家还债,谁能想到会出这么个事,作孽啊,那孩子才刚会写字吧”。图片正是他家的老房子,面貌全非,只剩孤零零的烧焦了的羊圈,一只羊的尾巴在边缘停格,证明着它的存在。
“池叔还嘱咐过我不要给你看,你可别给我告密啊。”池焉欣赏着他脸上的痛苦,故作大度地说道。
池新唐没有力气答应他,昏了过去。
此后,他无家可归,只能跟着姓池的老男人和池焉一起生活。
他们给他取了“新唐”的名字,对外编造出一个普通的家庭,池父是单亲父亲,从偏远山村来,带着两个孩子在青川打工。
池焉没有去学校,平时就跟着养父在外面坑蒙拐骗,他们俩合作得很好,经常能带着一摞摞钞票回家。
池新唐不肯和他们出去干活,池父开始会打骂他,见他实在倔强,也没了招,直接放养了。他最恨这个男人的时候,总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却在睡梦中听见门响,醒来后门口摆了一只信封,里面装着学费。
就算长大后,他还是不理解,池焉和池先岩为什么会成为这样的人,坏,又不是彻底的坏,说他们善良,却又违心。
没有过早接触外界社会,池新唐和池焉长成了两种类型的人。
池焉的手段一向很高,和他这个笨弟弟形成鲜明对比。
在哥哥的世界观里,人简单分成三类:可利用的,没利用价值的,和即将失去价值的。
发现弟弟有了喜欢的人以后,池焉很快就摸清了谈烬的背景,将他视为极具价值的猎物。
池焉太了解池新唐,知道弟弟就算再这么喜欢也不会鼓起勇气争取。
所以他代替池新唐做了很多。
得知池焉的所作所为,池新唐拽着池焉的衣领把他推在墙上,像只愤怒的小兽红了眼:“你为什么要伪装成我去打人?!”
“傻弟弟,哥哥怎么能看着你被人欺负什么都不做呢?”池焉悠悠地说道,狭长的眼睛眯着,满是不在意。
“我不需要!”
“我们小池挑好了如意夫婿也不告诉哥哥,还要麻烦哥哥自己去猜,就说呢,最近对我这么冷淡。话说回来,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哥之前介绍的那个人?”
“别做梦了。”换做以前,池新唐不会有底气顶撞池焉,可是现在他有谈烬保护了,他不想再被池焉控制着。
“你喜欢他?可是他母亲不是不同意么?清醒一点,谈大少爷可不会你放弃那些荣华富贵。”
“不管他怎么做,我都不会改变的。”
池焉耸耸肩,无奈地点了根烟:“随你吧,有空记得回家看看爸爸。”
池新唐冷淡地看着腾升起的烟雾,厌恶地往旁边让去,“有那个必要吗,他不是说可能自己明天就动不了了。”
“别太嚣张,小池。哥哥还不能确定,会不会放过你的小对象哦。”
“池焉,你不要动他!”
“那还是要看弟弟的表现呀,乖。”池焉皮笑肉不笑地拍拍弟弟的肩膀,潇洒地背朝着他挥挥手,转身走了。
池新唐的第一次反抗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作为对叛逆的惩罚,池焉毫不犹豫地让他吃到了教训。
和哥哥争吵后的第二天,谈烬便很“凑巧”地得到了这段录音。
经过池焉的有心调整,对话顺序被打乱,传达出截然相反的意思。
“你喜欢他?”池焉问。
“别做梦了。”池新唐答。
“可是他母亲不是不同意么?”
“她可能明天就动不了了。”
池新唐浑身冷汗,听着自己的声音,回答移位的问题。
“不是这样的!”他惊慌地看着谈烬。
“……这难道不是你的声音?”
“是我,但是……”
“不用解释了。”谈烬轻飘飘的一句话,仿若千斤重,把池新唐打得抬不起头。
那天的谈烬,刚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的秘密,正是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但是池新唐不知道,他被冷冰冰的眼神吓退,再也没法说出话了。
原以为所隔不过涓涓细流,轻松可越,哪知那颗名为不信任的小小种子会生长成那样茂盛的参天巨树,掀起瘠薄土壤,轻易击垮摇摇欲坠的建筑。
所谓的千万心机,不过浅浅一捧清澈见底的池水,都用在让谈烬多喜欢自己一点上去了。
可惜简单的故事还是几经波折,经由有心人之手,扭曲真相,传递给读者谈烬,使他对自己的印象一坠到底。
池新唐盯着电脑发了半天呆,新的消息提示把他拉回到现实里。
只吃咸:不好意思,刚才突然停电了。
Lemon:没关系,我的房间也经常这样。
只吃咸:怎么回事?怎么不找人修一下?
Lemon:我也不知道,懒。
他住的这间是整座房子里最玄乎的,除了经常断电之外,挂在阳台的外套还总是失踪。
这回对方是彻底没了消息,估计是想不出回什么话好,池新唐道了晚安,关掉电脑。
惦记着儿子,又去小卧室看了眼。
他家溏心是个易困体质,写完作业熬不到九点就睡得很香了,毫无防备地躺得四仰八叉。
池新唐笑着帮他把被子重新盖好,顺了顺柔软的额发。
溏心睡觉习惯留一盏夜灯,熏黄柔和的灯光暖暖地打在他的脸颊上,照亮恬静乖巧的睡颜。
随着离开的日子逼近,池新唐心里的不舍越来越难割裂。
幸好他的儿子早就被教育得独立又懂礼貌,惹人喜欢,什么都不用愁。作为谈家的唯一小少爷,没人敢轻易动他,池新唐一直有在周边安置值得信赖、能够保护溏心的人,李阿姨也立过誓,一定会替他照顾好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