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手的小鬼笑嘻嘻地跟同伴击了个掌,幸灾乐祸地看着一脸懊恼的林迟。林迟赶忙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但或许是因为蜡烛的材质较为特殊,又或许是因为他此刻身处阴路之中,林迟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点燃蜡烛。
看着手中熄灭的蜡烛,林迟一时没了主意,没有了引路的蜡烛,他顿时陷入了困境,因为他根本没法在没有蜡烛引路的情况下抵达地灯的古堡。
但比起迷路,蜡烛熄灭之后,更加严峻的形势突然摆在林迟面前。先前他将鬼怪不敢靠太近这件事归结于他携带了楼祈的护身符,所以他并不清楚,燃烧的蜡烛其实还有阻挡鬼怪的功效。蜡烛一熄灭,小鬼们更加猖獗,他们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地朝着林迟的方向聚拢过来,很快将他包围了起来。
好在护身符仍有效用,虽然小鬼们将林迟困在了包围圈中,但他们到底没法触碰林迟。但很快,林迟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小鬼们虽然无法触及他,但聪明如他们,很快想到了借助外力的方法,捡来了许多小石子,从远处对林迟进行攻击。小石子砸在身上的痛感很明显,更别说数量众多的小石子,林迟一边抬手护着自己的头部,一边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林迟知道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耽搁在这里,他多耽搁一分钟,云楼就多一分危险。虽说他也很清楚楼祈等人很可能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可是万一呢?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现在在云楼里战斗的那群人,无论哪一个受伤,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即使没有被依靠和期待,他也想要尽全力,去保护他在乎的人。因此,他必须迅速突围!
林迟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外围的包围圈,这些小鬼各自为营,虽然人数众多,但并不团结。他们都是想要从林迟身上瓜分好处的,哪里会真的团结一致?所以他们的包围圈虽然一眼看上去密密麻麻十分牢固,但实际上几个团体之间存在着很大的缝隙。
按照这个规律,林迟很快找到了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准备从那里强行突围,可是他才刚往那个方向靠近,小鬼们立刻就察觉了他的意图,缝隙瞬间被填补。
林迟咬了咬牙,孤注一掷地将护身符从脖子上扯了下来,朝着另一个薄弱处用力掷了过去,小鬼们果然立刻四散开来,趁着这个机会,林迟猛地提速,大步冲出了包围圈,但失去护身符之后,他很快成为了更多鬼怪的目标。
其实最稳妥的方式,是等待更好的突围时机,而非冒然用护身符开路,林迟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他更清楚,他耽搁不起了。
他提出由自己独自到阴路中寻找地灯时,楼祈虽然反对,但很快就松了口,两位父亲也没有提出更多反对意见来。楼祈送他下楼时只给了他护身符,而不是别的什么防身物件。那么也就是说,在他们的预估中,阴路上虽然可能会发生些小麻烦,但是不至于会有大的危险。
但现状是,楼祈给的护身符甚至已经不能保护林迟安全抵达地灯古堡了。林迟心下一沉,形势显然要比之前预估的更加严峻。
毕竟是被鬼怪追逐了数年练就出的逃跑技能,虽然没了护身符傍身,但掷出护身符时为林迟争取的时间,已经足够他甩开身后那群步伐沉重的鬼怪。身后缀着一群青面獠牙的鬼怪,身边也没有了指引方向的蜡烛,林迟不知道还有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状况,但形势紧迫,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路线,全凭第六感,选了个方向后一路狂奔。
疾驰过一个转角时,林迟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把扣住林迟的肩,林迟被突如其来的外力拉得踉跄,好在来人手劲极大,单手就能将林迟整个架起来,这才让他避免了一跤摔下去的悲剧。
不过毕竟刚刚经历了蜡烛被吹灭的事件,林迟对这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拐角处的人没有一点儿好感,他下意识地朝那人狠狠挥出一拳,想要尽快摆脱禁锢。可惜来人似乎棋高一着,轻轻松松卸下了林迟挥拳的力道。
林迟吃了一惊,电光石火之际猛地抬头看去,才发现挡住他的人竟然是庄遥。
“庄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林迟讪讪地收回手,诧异地看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庄遥。
“是沈先生让我来的。”庄遥扶着林迟站稳身子,随即退后一步,空出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护住林迟,又不会因为太靠近而令林迟感到拘谨。
“我爸?”林迟眨了眨眼睛,恍惚想起沈靖寒确实说起过等下属到了就会派人来支援他的话语,于是了然地点了点头,“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庄遥闻言一笑,望向林迟来的方向,那里,黑压压地缀着一片鬼怪,如同翻滚的雷云,缓慢却坚定地朝着他们涌来。
庄遥笑容一顿,拉起林迟往前走,边走边道:“哪里谈得上麻烦,先生的人马已经全部入驻云楼了,但百鬼来得比我们预料中要快,狂躁程度也超乎了我们的想象,形势很严峻。先生原本打算让楼祈过来接应你,可惜百鬼来得迅猛,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楼祈脱不开身,我念着欠你的人情,于是毛遂自荐了。”
“状况已经这么糟糕了?”林迟心口一窒,虽然早已做过心理建树,可当他真正地从庄遥口中确认了云楼的处境,仍旧觉得心惊不已。
“目前尚在控制之中,”庄遥收敛了他标志性的儒雅笑容,神情严肃,“……但形势不容乐观。”
“既然如此,我们要抓紧时间了,早点找到地灯,也好完结此事……只是我之前不小心把楼祈给我引路的蜡烛弄灭了,你知道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吗?我们是不是已经偏离方向了?”林迟心里记挂着云楼,行动也略显急切,庄遥此时此刻的不紧不慢,在他眼中就显得略微有些奇怪了。
林迟不禁停下脚步:“庄先生,怎么了?”
在他们的身后,原本的几只小鬼最终聚集成了声势浩大的百鬼群,不断向他们涌来。庄遥苦笑一声:“恐怕,你得一个人先走了。”
“你不跟我一块吗?”
“我遇见你时,你身后缀的鬼怪不过寥寥几只,不过片刻,规模已经翻了好几番,不能这样放任它们集聚下去,否则迟早会发展到我解决不了的地步……”庄遥说着,拍了拍林迟的肩,“趁我现在还有余力,尽早将这麻烦扼杀在摇篮里吧。”
“可是鬼怪有那么多!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动作快一点,早一点到地灯那里,就没有这些事了……”林迟摇了摇头,不愿意把庄遥一个人留下。
“这个不确定性可就太多了,况且,我能搞定的,区区几个小鬼,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爸爸亲手培养的嫡系呀。”庄遥引着林迟,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快走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搁了。”
面前是未知的前路,身后是逼近的恶鬼,唯一的伙伴却要在此刻与他分别,林迟承认,他踌躇不前,既有对庄遥安危的担忧,也有对未知前路的迷茫,他高估了自己,面对现在的局面,他确实有些害怕了。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咬牙坚持,庄遥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别担心,这群小鬼数量虽多,却没什么厉害角色,很快就能解决的,等我解决完了,我会尽快追上你的。”
庄遥的话稍稍安抚了林迟不安的情绪,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件事——“可是,蜡烛熄灭了,我要怎么找地灯?”
“一直往前走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庄遥顿了顿,“况且,还有另一份因果,在等着你。”
“什么?”
“去吧,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林迟终于下定了决心,迈开步子向前跑去,跑了一段路之后,他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冲着庄遥大声道:“庄先生,谢谢你。”
庄遥笑着摆了摆手:“哪里当得起这句谢,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说完,转过身去专心对付起已经逼近眼前的恶鬼凶灵。林迟看了几眼,咬了咬牙,掉头继续向前跑去。
没有了引路的烛光,林迟便按照庄遥所说的,一直向前跑,好在命运不算绝心绝情,没把他往绝路上逼,同庄遥分开之后,前路笔直,没有岔道,林迟一口气跑出好几里路。
笔直的大路一直绵延向西,不知延续了多少里,沉甸甸的责任压在心里,林迟仿佛不会疲倦一般,一路狂奔,直到路况急转而下,各种各样的小路和岔路接连出现……林迟再一次意识到了蜡烛的必要性,面前的一条岔路,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岔口出现在他面前,挑战着他的抉择力。
“走右边那一条。”就在林迟犹豫不决之际,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替他指明了道路。林迟循声抬头,席楠正站在岔路口的右道边上朝他微笑:“好久不见。”
“席楠?!你怎么也来了!”
“来还人情呀,往右走吧。”席楠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上次你帮了我和小北一个大忙,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道谢。”
“我没想到你会来……”
“听说你需要人引路,我就自告奋勇地来了,不过我迟了一步,那位庄先生先找到了你,我没有他那么强大,看起来也不是太可靠……不过这段路,我有认真地探过路,你放心,我一定能够安全地将你带过去。”席楠看着林迟,眼里满满都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