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往常起早,他总是要把他的柴刀拿出来磨一磨。可这牢狱之中四壁空空,莫说磨刀了,他连刀都没有。
一时之间又是内急,随义八忙喊那守牢人,那守牢人听到喊声,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匆匆赶来,显然也是刚刚解手回来。守牢人知道随义八想要方便,便出去提了一个桶进来。
他让随义八蹲在牢房的角落,确定他离得远,才将牢门打开。守牢人走进去,将桶放在牢门边上的地上,正要退出之际,颈上忽然一疼,下一刻人便倒在了地上。
随义八迅速站了起来,奔出牢门,然而没走两步他却又折回,在那守牢人的颈上捡回了一枚铜钱。
然而随义八在地牢里转了几圈,都看不到一个出口,整个地牢除了长廊,除了石墙,便是石质的走道。墙上嵌放着照明的油灯,随义八每看到一个油灯,便上去拨弄一番,想看看有没有暗合的机关。
说来也是幸运,就在随义八掰到第七个油灯的时候,石墙忽然轰的一声,打开了一个门。随义八脸上露出喜色,忙奔出门去,然而才一出门,外面竟是一片悬崖。哗然作响的激流声,如雷贯耳。数丈之外,是一条如同悬在天际的瀑布。这根本是一条绝路。
随义八正要退回,忽然感觉身后一股寒气。练武人的警醒教他迅速矮下身去,避开了一条铁索的攻击。那铁锁重重地打在石墙上,竟将石墙打出了一个凹痕,可见那用索之人内功修为极为深厚,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高手。随义八回身便见到一个身穿袈裟的大光头站在眼前,看着像是佛门弟子,然而满脸煞气,目露凶光,手中正是袭击随义八的铁索。
随义八认出此人,此人正是数年前出家又还俗的和尚,人称索命阎王,席铁树。
席铁树在出家前曾是一个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盗,后来在一战中败于清水祖师之手,被其感化而皈依佛门。
然而席铁树的妻儿仍是被正道所杀,他一怒之下还俗,将杀害他妻儿的正道人士全部吊死在少林山。
这是一个悲剧的和尚。
只是不知这悲剧和尚怎么就投了美艳山的门,愿为梅山主所用。
很早之前随义八听说这和尚大仇得报无所牵挂,在妻儿的墓前撞碑而死,却原来只是江湖谣传么。
看那和尚非要打一架的阵势,随义八感叹,真是流年不利。
随义八是个高手,没有刀也是个高手。
不过百招之内他便将那大光头用他自己的铁索勒住脖子,压在墙上,使之动弹不得。然而那和尚似乎知道随义八肩上有伤,猛力往后故意撞向随义八的肩头,连撞数下,随义八肩上渗出血来,额上亦是点点汗珠。
“哎。”
随义八叹息一声,双手猛然使劲,那和尚被勒的面目发青,逐渐力竭,半晌,随义八松了铁索,那和尚贴着墙慢慢滑到了地上,已是没气了。
“阿弥陀佛。”
石道里突然有人念了这句法号。
随义八一惊,转头看去,见甲乙丙丁领着一行人进来,并行在他身旁的是一个身穿白色僧衣的小沙弥,那小沙弥少年老成,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念一句法号就转一颗珠子。
“阿弥陀佛,还是来晚了。不知施主为何对铁树师兄下此杀手?”
随义八:“……”
这种捉什么在什么的场面,让随义八莫名的熟悉。他抬眼看向甲乙丙丁,甲乙丙丁无辜的回望,眼中却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随意八又想起他初次登这美艳山之时,甲乙丙丁殷殷切切送他离山,在山脚处,忽然附耳,与他悄声说了一句。
便是那一句话,让他认定美艳山梅山主,不能人道。
此时此刻想起这一事的随义八,只得感叹,感叹自己随随便便的人生,随便吃,随便喝,随便穿,交友随便,终因着口舌的随便而闯下了大祸。
甲乙丙丁照顾梅山主的衣食住行,尽心尽力,极为称职,是梅山主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然而他的武功,真的是太差了。
刚杀了席铁树的随义八,随便的又把甲乙丙丁给劫持了,甲乙丙丁带来的一行人竟谁也防不住随义八。在那小沙弥眼中,已经认定随义八是一个冥顽不灵的恶人,杀人暴行败露,竟还挟持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以保性命。此等贪生怕死之徒,怎配称之为侠?
但那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随义八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随义八以两指扣住甲乙丙丁的喉咙逼着他带自己离开地牢,出了地牢,他便叫嚷着让梅山主出来一见。
被扣住喉咙的甲乙丙丁,冷笑着对随义八道:“你便是拿我要挟山主也是无用,山主绝不饶你性命。”随义八心中暗道:“你真当我没脑子。”而后那手指扣得更紧,甲乙丙丁几乎喘不过气来,便再也说不了什么话了。
随义八以内功传音,那大嗓门传遍整个美艳山,怕是打洞的老鼠都听得到。
我们美艳不可方物的梅山主自然也听到了,但他正在闭关练功,而且正练到关键时刻,那随义八的声音突破他设下屏障,传音入室,直接打在他的天灵盖上,噗,梅山主一口老血喷出,染红了他的白衣襟。
梅山主修炼的功法停滞不前许久,近来有望一破,没想到这关键之机,又被打断,他吐了血后便睁开眼,一双点墨般的眸子阴沉的吓人,杀机浮现。
“梅山主。”
密室里突然多了一道声音。
梅山主抬眸望去。
一道剑影已落在他的颈侧。
锋利的刀锋划开他的肌肤,鲜血沁出,又染上了他的白衣襟,点点滴滴,似红梅落了一身。
“梅山主,你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有这一日吧,昨日还是我有求于你,今日便换成你来求我。哈哈哈。”
来人十分狂妄,他俯身凑近梅山主,脸贴着长剑,顺着剑身往梅山主缓缓靠近。
“山主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不世出,否则,还有武林第一美女方天琊什么事?”
那人在梅山主颈边的发丝上深深一嗅。
“肤白如雪,暗香盈袖,真是教人垂涎三尺。山主若是应了我,我许你半壁江山如何?”
“喂!”
随义八突然在门口大喊。
那人手一抖,抬起头看去,正见随义八扣着甲乙丙丁走进来,刚才那声大喊确实是在呼喝他。
方才随义八在外面瞎嚷嚷几声后,甲乙丙丁突然发现处机阁转了方位,便知是有人擅闯山主练功的密室,情急之下便把随义八也带来了。结果一进门便看见一个衣冠禽兽在调戏梅山主,甲乙丙丁怒发冲冠但还来不及说什么,正义的随义八已经出声制止那禽兽行径。
随义八终于见到了梅山主,但心下不免有几分失望,他本以为那梅山主有几分计谋在胸,运筹帷幄将他耍得团团转,结果却是,这梅山主实在太弱了。
上次在好汉寨中差点被那孤瓢强娶,若不是他苦口婆心劝说一番让孤瓢打消念头,这梅山主早成了压寨夫人了。哪里会沦落到今日在自己的庄子里头被外人调戏这么尴尬。
长成这祸国殃民的模样还不勤加苦练以保自己,却整日想着算计他人,弱,实在是弱,实在太弱了。
随义八在心中暗叹了三声,然后问甲乙丙丁:“这人是谁?”
甲乙丙丁不应随义八,只厉声朝那调戏庄主的禽兽道:“韩王,你趁人之危未免有失身份,赶快将山主放了。”接着又朝梅山主哭道,“山主啊,早就劝你不要练那九张机,你就是不听,那是邪功,伤身体的……”
“闭嘴。”梅山主被甲乙丙丁哭的心烦,忍无可忍出声。
韩王喊起来:“九张机?”
随义八喊起来:“九张机?”
处机阁不世绝学九张机,失传百年,被称之邪功鼻祖,练者九死一生,堪称自绝,但其威力无穷,若是练成,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这种邪功正道的人不会练,就算练了也成了大魔头。不知道这梅山主练它作甚?
随义八观那梅山主吐了血一脸苍白的模样就知道他邪功没练成,心下顿生一丝欣慰,将武林魔头扼杀在摇篮里是每个正道人士的本分。但看那梅山主气息奄奄的样子随义八又操心起来,听说九张机这种邪功最邪的地方在于,只要你开始练它,要么把它练成,要么就得自废武功,总之就是不能只练一半。否则性命堪忧。
如今随义八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说不清楚的黑锅,如果梅山主就这么登极乐去了,从此以后随义八就苦海无涯了。
所以梅山主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死,于是本来要找梅山主理论的随义八决定先救梅山主一命,救他之前那韩王可能要先打一顿?
☆、河边捡个仇女侠
第四章
韩王被随义八暴打一顿后又被甲乙丙丁派人丢下山去。随义八蹲在山门前目送韩王远去,心里还在想着那守牢人说过的话,什么风姿翩翩,什么胜他良多,再有风姿如今也被揍的鼻青脸肿认不出原貌了。
那时候随义八没想到,便是这么一个韩王居然让他被挂榜悬赏,被朝廷通缉。若说之前好汉寨灭寨一事,朝廷只是暗地里派人追杀他,不敢明目张胆,如今韩王事件发酵,随义八立时成了众矢之的。好在那女昭派爱护叶掌门的名声,没有将叶素清受辱之事公诸于众,否则江湖少不了对他再出一道追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