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不等我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你要是不回来我就一直等在这里,我不信你不回来!”
我还要再说,侧边飘下一道冷清的声音:“这蛟精看起来灵智初开,不过三岁小儿的心智,你又何必拿他开心。”
我闻言,敛了笑,满不在乎地抬手拍拍青穆的脑袋,“好了好了,逗你玩的。”
青穆看起来还是气呼呼的。
我手重了些,捋了把他的脑袋:“行了,下次出门会记得带上你的。”
青穆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僵,气哼哼地瞪了云时一眼,鼓着脸冲着他道:“讨厌!”说罢不等人反应便转身跑走了。
“哈,”我笑了一声,看着青穆的背影对云时道:“你帮他说了话,他不领情还要怨你,你便一点都不在意么?”
云时不置可否,只道:“妖灵难得,你既然想将他收作灵宠,那总该教化于他。”
不知是否我疑心,这“灵宠”二字听起来格外清晰,尤胜“教化”一旨。
第22章
45、
晚间,因为青穆将另一间房子拆了,我便顺势准备让云时也到这边来。以他原先的境界,已不需睡眠。但有拘灵契在,按说他当如凡人一般,可他又莫名其妙地仍有灵力,是以我现在也拿不准他的情况。
*
我在檐下找到云时时,他正在打坐。此时的他似乎又与早些时候不同,无端又多了几分不可测的寒意。
我忽地记起最早他初初醒来时,我曾问过他还记得什么,他那时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但到了他外出寻我时,已经又记起了另一些——无忧真人与临溪君……他现在这副模样,很难叫我不多怀疑,他是否又记起了更多。
他的恢复速度这样惊人……我忽然有些后悔,觉得或不该来招惹这个人。
但未等我退缩,他已经察觉到我来。
“何事?”他睁开了眼睛。声音又寒又冽,像极了极原冰地下的冰源。
我竟像被摄住了,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静静地看着我。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我原先要说的话都像被冻住了一般。
幸而几息之间,眼前冰寒的眼神莫名地渐有了回暖的迹象。
僵住的指尖倏地微微弹动几下,我这才觉得自己被冻住的血又开始流动,“时候晚了,你若要歇息,只能暂时与我们挤一挤了。”
他垂眸不言。
重修那塌掉的屋子不算难事,但我原来需要一个借口与他更近一些,这才不提立刻修整的事。我此刻因为他方才的异样萌生退意,但话已出口,也不得不顺下去,只能硬着头皮道:“今晚暂且如此……明日一早便收拾你那里。”
他这才淡道:“无妨。”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我说不清自己此刻心情——心底还残余着方才的丝丝惊疑,却又已经控制不住能够与他接近雀跃。于是只好先背过身去,准备领他回去,“随我来吧。”
我提步要走,他却不见动身。
“怎么?”我回身疑道。
他一抬眼,便瞧进了我眼里,“你与那小宠歇息便是,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我心下一惊,按捺一阵,还是小心试探道:“你不是……”
他轻轻摇首:“不足为虑。”
“为何?”我垂下了眼,竭力掩去其中惊诧,轻声问道。
他沉吟片刻,道:“契主境界与我相差甚远。”
相差甚远?!我心里一沉。难道我一开始便错估了他的境界?
谜团越来越多,但我不敢多问,恐他生疑,只敢道:“如此,那我便放心了。”顿了顿,“我先走了。”
我如今迫不及待地要去弄清楚云时的身份,他如何都不像无名无辈的散修。且不论他与师尊宛若双生的相似,只说他的境界,就我推测到的,就已经比之一些小宗门的长老也不逊色了。现在看来,我应是还低估了他。再说他的那把配剑,并非凡品,便是我以前惯见的多出修者的世族大家里,也绝不是一般子弟能佩得起的……而这一切种种,要寻一能为我解惑之人——我最先想到的便是江连舟。他既是大能修者,总知道些寻常人不知道的,且他只能在我梦中现身,我正可以利用他而不需担心别人发现。
我思定,正要离去。
“等等。”云时在我身后道。
“何、何事?”我心里有事,被他这么一惊,呼吸不觉一窒。
“我们之前也是如此吗?”
“什么?”我偏了偏脸。
身后沉默了一阵,“……罢了,你去吧。”
我点点头,不再多言。
*
回去的路上我便惦记着云时最后的话,但直到回了屋,见着面朝里背对着我的青穆时才有了些头绪——云时问的,许是我与他分作两屋,反倒与自己宠物一处。
……他会不会因此起了疑心?我不禁忧心起来,他若是日后再问起我们的“往日”,我又该如何搪塞?更何况有个不知人事的蠢物在,不定哪日我就被漏了底。
这可如何是好?
第23章
46、
青穆原先拆掉云时的房子,打的便是将他赶走的主意。因此自先前知道我要邀云时同住时起,便与我闹起了别扭。
现在我已经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他仍背着我睡在床里面,一动不动,更不说与我说话了。
他既然要与我闹脾气,那就先不告诉他云时不会过来的消息,让他一个人多恼一会儿吧。
于是我也不多理他,等将自己拾掇好了,躺到床上时才发了慈悲:“他不过来,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我等着他欢呼扑来,但料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我以为是晾他太久,他还在不安,于是想了想,张口诱道:“你听话些,我不会不要你的。”
他仍毫无反应。
我皱了皱眉,已是不满,但仍强压下去,勉为其难在后头戳了戳他——他纹丝不动。
我顿时对哄他这事失去耐心。我心底还埋着许多疑问,亟待解决,懒得再将时间耗在他身上。于是身一翻,也背对着他睡去了。
这次我来到了一间书房,但没有见到江连舟。
上次离开前他说要我唤他师兄,不然便不来见我,我以为是因着这个。
虽然心底有些抗拒,但相比起我想要打听云时身份的迫切,心底的那丝抵触便可忽略不计了。因此在将书房找了个遍,仍寻不着江连舟之后,我还是试着唤道:“师兄?”
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无人应答。
我又等了一阵,仍不见人来。
这也不知是谁的书房,却让我莫名觉得熟悉。现在我开始觉得这不时闪现过的熟悉画面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尤其是经历过云时向我索证那事后。我那时莫名笃定在我脑海中出现之人便是云时,事后想想是毫无道理的,况且我如何得见这段过往,我也毫无头绪;此外,我还挂心另一人……那个态度轻慢却让我似曾相识的人:我为何会占了那人的位置与那疑是云时的人说话?我肯定自己从未遇见过那少年剑修那般的人物,因而……那究竟是何人记忆?
念及我身上接连发生的怪事,我突然生出些焦躁来。
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越发不安。
我本是不等到江连舟不罢休的,但外间突然传来的异动叫我不得不匆忙退出梦境。
一睁眼,一双怪异又熟悉的竖瞳赫然入目!竖瞳的主人像是被迷惑了一般,似乎在渴求着什么。
我身上有什么吸引他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甚至还来不及捕捉,我便下意识地一抬手——及时卡住了青穆将将抵过来的脸。
狰狞利齿就止在我脸上方。
像是料想不到会被阻挠,那双竖瞳里有着些许疑惑: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像被激怒的妖兽一般,狂躁起来,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是在威胁——威胁我这个阻挠他搜寻某些东西的人。
“发什么疯?!”我使了灵力将他掀开。他朝床里边滚去,“嘭”地一声砸到了墙上。
他跌靠在墙边,曲卷的长发盖住了脸,一动不动地,一丝声息也无。
我腾坐起身,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盯着墙边那窝顿的大片暗影——任谁一睁眼便看见养的宠物一脸要吃了自己的样子也不会无动于衷。
直到我的心跳慢慢平复了下来,他仍不见动静。我又不由有些忧心起来,不会是我下手太重,将他摔死了吧?
“喂。”
他毫无反应。
我坐近了些,试探性地踢了踢他。
变故就在一瞬间——他突然暴起,牢牢钳住我的脚踝;不知哪里来的手劲,将我一把拖了过去,覆身而上。他的双手紧紧箍着我的腰,没等我挣扎,便把头埋到了我颈侧,轻轻磨蹭着:“香香的,想要……”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我一愣神,便错过了最合适的脱身时机。
但他叫我受惊一场,我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我拉着他垂落到我手边的头发,将他扯得哼哼唧唧好一阵,这才觉得消气了。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却又在勾起的瞬间猛地僵住:我何时变得这样心善了?难道就因为他一副幼兽的模样吗——毫无防备地依赖我,即使被辜负了也仍然傻乎乎地要回来寻我、待在我身边……明明最开始,我只将他当作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可有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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