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玄清扇蓦地变得透明,然而光芒仍在继续,下落的血滴看的清清楚楚,很快就在玄清扇上聚成了一摊,除此之外,上方的构造也逐渐清晰起来,宣离与景安后知后觉,幻境是次要的,真正主要的,是他们被锁在了一个暗无天光的密室里,景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去,借着扇面上的红光看清了之前仿若桌子一般的东西,那不是桌子也不是什么家具,而是一座方方正正的石台,在那石台的六个角上,摆着一尊似笑非笑的神,若是细看,会发现每一座神像的表情皆不相同,上面刻着的,是人的六欲,而景安摸到的,正是那神位的木质底座。
“那是什么东西?”景安一时也分不清这东西是一直都有,还是刚刚才出现的,红光投在上面,诡异的很。
宣离张了张嘴,很久,他似是发呆一般吐出两个字:“——魔神!”
居然如此久远之后,还有人供奉魔神!
宣离当机立断,玄清扇横扫过下落的血迹,头顶是对合的两块石板,血流就从那石板的中缝落下来,手里的扇子忽然之间变作一把锋利的短刀,用力插在了中缝里,血落的速度更快了,宣离拉住景安的手腕,向上飞去的一瞬,密室里的魔气突然暴涨,六座神态各异的神像蓦地亮起来,刺眼的白光终于将整个密室都照亮了,方方正正的密室里,六棱的石台位于中宫,仙道信奉五行,而魔族,却是与六为顺。
糟了,宣离后知后觉,他的那句魔神应当就是此处的唤咒。
景安见势不妙,扒着短刀极力的试图弄开那座石门,四周起了风声,紧接着,石台中间升起白雾,四处弥漫的雾气中央,一条硕大的尾巴分外显眼,那是一条狐狸尾巴!
不住下落的血越流越快,宣离从上到下满身是血,然而石门纹丝不动,即便是用蛮力也很难破开。
人影渐渐清晰,长袍曳袖的男子立在雾气中央,隐隐还有香气传出,那人面前始终笼罩着一层白雾,像是冥冥之中划清了界限,出尘多姿,一时竟也分不清到底谁是神,谁是魔。
景安比宣离年岁还要小,对于魔神之说所知寥寥无几,不少东西,还是之前于藏书阁为拂羽寻找药方之时看到的,不想这么快就见到真人了,如果真的是魔神,他们这次,怕不是要折在这儿?
思绪未断,雾气中央猛然传来一阵少年人的声音,声音清亮通透,听着十分悦耳,“呵呵呵,两位便是小灵漪此次送来的补品吗?嗯,闻着确实很香啊,有几万年了吧?好难得呀。”
这声音让宣离景安皆是一愣,一时都有些怀疑,这是魔神?传闻魔神活了几十万年,怎会如此年轻?这听上去,比拂羽还要小上几分,而且这称呼灵漪的方式
“两位是有什么疑惑吗?”雾气中央的人似是歪了歪头,见人不说话,便自顾自又问了一句,宣离能感受到他正在看他们,他与景安对视一眼,依然沉默着没有回应。
“两位若是没什么疑虑的话,既然唤了本座,那便过来吧,离的太远我够不到。”
这话听着,好像是要送糖果一般,轻松欢快的不真实。
宣离与景安落在地上,石门暂且打不开,那便只能周旋,他们既然被称为补品,很明显是要为对方献祭的,但宣离直觉,眼前的人影应当撑不了多久。
宣离与景安依然没有走近,只是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那人顿了半晌,语气渐渐有些不满了,“你们怎么回事?不过来是想让本座请你们吗?”
密室依然鸦雀无声。
终于,那白雾中央
一直宛如静止的人开始动了,垂在地上的尾巴扬起来,眼前卷起巨大的风尘,须臾间,宛如游蛇一般的尾巴扫过宣离与景安,擦着两人衣衫而过。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刚落,风尘未散,一抹月光般的灵力从天而降,宣离手中燃起离火,他将景安拉起护在身后,迎上那灵力的一瞬,铺面而来的戾气扫了宣离的眼睛。
光芒倏地收了回去,宣离被冲的踉跄了几步,他的灵力被压制,离火释出的一瞬,还是很明显的感受到力量的差距,至于对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收手,宣离想不通。
“凤凰?”那人突然说了一句。
宣离静静的看着他,没吭声,良久,那人忽然又冒出一句,“龙?”
宣离打了个冷颤,手心竟漫出薄薄的一层汗,他闻到了拂羽的味道吗?
“呵,”那人突然笑了,话音里满是嘲讽,“凤凰与龙?真是可笑!”
第94章
血池中央的人浑身覆满了血,血流顺着掌心不住的下落,身上原本愈合的伤口也重新裂开,与衣物混杂在一起,十分骇人。
云依站在血池外,看着地上源源不断下落的血眉心紧紧蹙着,他明明施过法术,且亲眼看见那些伤口愈合了,为何会突然裂开?
拂羽半梦半醒,全身发冷,前胸后背像是有寒风穿过一样,寒意直达心底,被破魔钉穿透的手掌指尖苍白透明,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掺杂着黑气的白光划破虚空,云依目光犀利,紧紧盯着拂羽身上的伤口,破魔钉带来的威力远远超乎他的预料,他没想到,这东西会首先用在拂羽身上,自灵漪让他从天界寻出来时他便觉得不对,果然,他是一早就算计好了。
拂羽身上的伤口缓缓愈合,云依的眼神也从伤口上挪到了拂羽脸上,他真是许久未曾见过这个人了,快要五千年了吧?
自己居然已经死了这么久了。
他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灵光缓慢摩挲过拂羽的脸,他轻笑了一声,指尖力道陡然变大,柔软的灵力登时冷硬起来,刀刃一般贴着拂羽的脸,没有光芒的眼睛渐渐泛起血光,云依狞笑着,食指与中指开始翻转,一抹血痕渐渐出现在拂羽脸上,白的几乎透明的脸颊上,登时血流如注。
“真是痛快,不就仗着这张脸来迷惑帝君吗?那就划烂你的脸”仇恨在一日一日的沉睡里疯长,变得面目全非,几乎变态,他喃喃自语,操控着手里的灵刃在拂羽脸上划着,如果可以,他真想现在就将人碎尸万段,扔进镇魔山的偃尸洞里。
不解气,根本就不解气,他变成如今神不神魔不魔的样子,全拜眼前人所赐。
然而时过境迁,天界不复存在,复生他的人成了灵漪,他别无选择,一副残魂而已,若是灵漪不再给他血喝,他很快便会死去。
再等一等,他安慰自己,待灵漪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拂羽彻底被抛弃之时,他便一点一点杀掉他,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但凡想着就让云依兴奋,用不了多久了,你也有这一天?
“嘭——”身后的门扇猛地被踢开,天光从屋外漏进来,却也仅仅止于血池边缘不再往前,灵漪面色阴沉盯着云依,“你在干什么?”
云依慌忙收回法术,转身朝着灵漪行礼,卑躬屈膝的样子比曾经向天君行礼都要恭敬几分,他收起脸上狰狞的表情,乖顺的道:“回禀尊上,拂羽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属下担心引来月幽宫外的魔兵,特意前来查看,属下已为其止血。”
灵漪随意扫了一眼,心思明显不在这儿,摆了摆手道:“可曾见这血牢里有异常?”
云依疑惑的看了人一眼,摇头道:“未曾,血牢一切如常。”
灵漪微眯着眼睛,目光落在血池正中,他明明感受到了血池底下的异动,难道是他感应错误?
灵漪抬起指尖,灵力顺着血池环绕一周之后,正待往更底下去,忽然目光一暗,他敏锐的察觉到,沾在池底的血似乎正顺着缝隙往下落。
他一动,下面的地牢里关着宣离,若是碰上拂羽的血,后果不堪设想。
是谁撬动了血池的入口?
云依忽感周身一冷,未待人反应,脖颈便被人扼住了,灵漪面目狰狞,一双深紫色的眼睛紧盯着云依,“是不是你?”
云依呼吸不畅,下意识的握住灵漪的手腕想要挣扎,然而越动颈间的力道越重,脑海里映出陌生的念头,灵漪真的会掐死他,毕竟直到现在,云依也不知灵漪为何救他,但终归不是非救不可。
“咳咳……尊上,云依,云依什么都没做过。”他的确什么都没做过,毕竟他连下面有没有密
室都不知道,从始至终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灵漪紧了紧力道,一时也难以判断,烦躁中如同抛什么废物一般将云依扔在了门口,云依后背碰上了门槛,肋骨如同断了一般钻心的疼。
灵漪左右查看,自己也感觉应当不是云依做的,不过一个玩物而已,自己也从未与人说过什么密室,何况血牢的入口历来严丝合缝,如何会出现血漏的情况呢?
饶是如此,为了以防万一,灵漪还是在云依身上下了禁制,浑身灵力被禁锢,云依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低头站在人身后。
灵漪终于看见了拂羽脸上的伤口,他侧身睨了云依一眼,嗤道:“就这么等不及?”随即如同惋惜一般,几缕魔气擦过拂羽脸上的伤口,似笑非笑道:“多英气的一张脸啊,就这么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