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剔你仙骨,我要你做一个半仙半妖的怪物!清醒时救人,糊涂时杀人,如此循环往复,备受良心折磨。”花明摸着那张带着红晕的面皮说道。
他起身到玉衡身边,硬生生剔了他的仙骨,等桃妖、杏妖来到后将仙骨分给他们两个。
眨眼间,两个小妖的妖骨已被他剔除,再缚上玉衡的仙骨,变成了地仙两名。
当归对此却不甚满意,连连摇头。
“我知道你现在看不上我,你我主仆情义到此为止,日后相见如陌生人。”花明拽起地上的仙君,欲把他送往山下。
顾回跟着花明道:“你活的开心就好。”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花明却在十五日晚上下了山,带着凡人玉衡。
灵清仙君每月初一十五便会妖性大发,他要玉衡亲眼看着昔日光风霁月的灵清仙君是如何食人肉喝人血的。
花明捡了路旁石子变做黄金,带着玉衡去了山下眠花宿柳之地。
千年前只有三十三户人家的小村子,现在已是车水马龙的繁华之地。
花明扔下一锭金子后被带入隔间,一位恬雅的公子隔着纱质的屏风向两人问了好。
玉衡被花明封了口,自然说不出半句话,他悲愤交加,觉得来此地有辱他仙者身份。
花明笑着将那位公子请了进来,白衣蓝衫,是好看。
花明将三锭货真价实的金子摆在桌上,道:“我这位好朋友头一次来,有些害羞,你尽可能多找几个人把他伺候舒服喽,我还有重赏。另外,像你这般貌美之人就不用找了,我朋友爱好特殊,专门喜欢相貌丑陋皮肤粗糙的汉子。其余的,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做。”
那位公子将金子收入囊中,笑道:“公子的意思我懂。”
他拍了三下手,从外面进来四名壮汉,将玉衡抬出了房门,到了隔壁。
那位公子坐在花明身侧为他斟酒,不一会隔壁传来厮打的声音。
花明抬起了那位公子的下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叫许慧。”
花明见他右手手指上有厚厚的茧子,便问道:“你喜欢写字?”
“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许慧望着他那双赤瞳道。
花明道:“既然能书会写,为何不去考取功名?”
“因祖上犯了法,一家二百一十七口人被变卖为奴,一辈子不许再进官场。”许慧眉色有些黯然。
他的眼角微微往下垂着,显得可怜又无辜。
花明放开了他,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公子郎艳独绝,又岂是奴这等人敢想的?”
“你只告诉我想或不想。”
许慧老实答道:“想。”
花明就着他这句话多喝了两盅酒。
酒是个好东西,两盅入喉便能见到想见的人。
花明脸烧的通红,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颈。
他放眼去找许慧时,却见喜欢他、他也喜欢的那个人正笑吟吟的望着他,眼波若春水。
他探身吻上了花明,唇齿味道比想象中要好闻,是来自山间雨后的草木清香。
“由此可见,妖是最三心二意的。”
花明在与他辗转床榻时不知为何想起了灵清仙君说的这句话。
许慧望着他愈渐清醒的双眼,辗转着将那句要喊出喉的呻/吟吞咽进自己肚里。
☆、除了我,谁都不能杀你
许慧是个体贴温柔的人,虽比不上顾回,但也是个难寻的知心人了。
他拨弄着花明被汗水濡湿而贴在脸上的头发,道:“公子叫什么名字奴都还不知道呢。”
花明已经有了些微清醒,“花明。”
“是个好名字。”许慧用一床被子将两人紧紧裹了起来,轻声道:“奴虽不知公子遇上何事,但奴感觉公子很难过。”
花明却问道:“几更了?”
“三更。”
“带你去看场好戏!”
片刻后,花明带着玉衡、许慧来到镇上最高楼的屋顶,这里可俯瞰整个镇子。
狼吼三声,硕大的月亮下飞过来一个白衣人。
那身白衣已经发黑,平时高高束起的发也凌乱的披散着。
许慧惊道:“那个莫不是妖怪?!”
花明笑道:“那不是妖怪。”
那是个不妖不仙的怪物。
玉衡见心爱的仙君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自然心痛难忍,他张牙舞爪的要去咬花明,被花明挥袖推开数十步,他还要再进攻,花明极不耐烦的施了定身诀。
许慧再大胆也是人,此刻吓得牙齿打颤的他却想搂着花明。
花明伏在他膝上,眯眼望着那个怪物。
“初一那晚,他杀了镇子西边一户人家,共十三人;今晚不知他要杀谁呢。”
“公子高兴吗?”许慧低头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花明笑了一下,喃喃道:“高兴,当然高兴。”
“可奴瞧着公子一点都不高兴。”
花明道:“高兴不一定要笑出来。”
“难过也不一定要哭出来。”
花明看着庭院里嗜血发狂的灵清仙君,道:“我喜欢的人叫顾回,他啊是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可惜运气不怎么样,每次都是后到。”
小小庭院里安静的躺着七具尸体,血流成河。灵清仙君跪在院角槐树下,正慢慢恢复理智。
“可喜欢是不讲道理的。”许慧看的书多,懂得道理也多。
花明将衣衫凌乱的玉衡送到灵清仙君身前,最爱之人刚刚经过那般事,他现在一定心痛如绞,花明喜欢这种生离死别的调调。
玉衡试着喊了一下,吓得不远处的一个枯井里扑通一声。
听到动静,还未完全冷静下来的灵清仙君闪身到枯井里。
里面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和骨肉断裂的声音。
哭声减弱,最后彻底绝了气息。
花明拉着许慧落在枯井沿,负手等待里面的人上来。
只等到东边微亮,灵清仙君也没有出来。
花明只身下井,见灵清仙君抱膝缩在枯井的一个小角落里,紧紧攥着右手,前方是一堆不成形的血肉。
他上前掰开右手,是一块沾了泥的糖糕。
花明蹲下身,拨开他粘在脸上的黏腻头发,露出一张血污的脸,从前高洁只可远观的灵清仙君一去不复返,只剩下这个肮脏的躯壳。
见他眸子逐渐清亮,便知已然恢复神智,花明平静道:”这月初一十三人,今日七人。“他看了眼那堆血肉,笑道:“不对,今日八人。”
灵清仙君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双手一推,花明便坐在了血肉上面,森森白骨硌的屁股疼。
花明将衣上血水擦去,暗沉沉的黑的袍子焕然一新,他笑道:“你不是最信道吗?现在你的道呢?他们怎么不来救你?哦,还有你最喜欢的人刚才在烟花地被几个大汉同时摁倒,那销魂的声音我听了都忍不住……,你要不要看看。”
灵清仙君忘了自己身怀妖力仙力两重术法,就像一头被逗恼的老虎将花明扑在地上,一口咬在脖子上。
他愈发狠,花明逾笑的大声。
“往日不苟言笑的灵清仙君也有今日这般下场,我等佩服佩服。”
“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你这个怪物做的很失败。”
“不过,刚才杀人时我看也算好。总的来说,灵清仙君于邪道上甚有天赋,我这个做妖王的甘拜下风……”
“你到底想干嘛?!”灵清仙君终于松开了牙齿,趴在他身上嘶哑的问道。
花明翻身位于上方,轻轻道:“我想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血顺着脖子流到衣领上,洇出一大片暗渍。
花明乍听到上面脚步声,起身理了理衣裳,将灵清仙君带出了枯井。
顾回远远的走来,他对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视而不见,直直的走到花明身边,揉了揉他凌乱的发髻,道:“天快亮了,我不放心你独自在山下。”
花明怕他看到伤口,只偎在他怀里掩住,道:“我很想你。”
顾回将他搂的更紧,“我也是。”
一旁的玉衡爬将过来,仙君仙君的喊着。
灵清仙君望着地上的死状凄惨的人,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对其不理不问。
花明嫌碍眼,作法将他们送到城外破庙里,顺带着换了件生跳骚的衣服,掩去他们本来容貌,看起来和最下等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顾回在他耳畔道:“咱们回去吧?”
“嗯。”花明转头对许慧道:“你房里我留了封信,到时你在皇城外只需喊一声“吴颜”这个名字,便会有人出来替你引路,高官厚禄不在话下。”
花明与顾回并肩离去了。
许慧还在原地,痴望着那个背影。
真作假,假作真,戏做多了,连自己都无法分辨真假了。
风尘中长大的人胆子比一般人大,所以当他看到那人有飞天之能时也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
“花明。”许慧默默念着这个听起来便有些喜气的名字。
当第一缕金光照向大地时,他与花明的缘分便如露水一般消散在了昨夜。
回到洞府,顾回便去厨下忙活,花明则对着铜镜照了半天,伤口一直淅淅沥沥的往外流血。他想顾回应该看到了,只是他为何没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