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呢,”我应道,“治好了,晚上解纱布,就可以看见了。”
他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我牵过他,道:“走吧,回去了。”
门外,檀爰见我们出来,忙迎过来,带着我们御剑回了隐宗。
夜幕终于降临,房间里光线极暗,我想了想点上一根蜡烛,慢慢地帮言奕解开了纱布。
他缓缓睁开眼,眨了几下,别过头紧紧盯着那跟蜡烛,好久才回过头看着我。
“师尊?”他声音里有着极力压制的激动,“我没想过我还能再看见。真的,我以为你只是安慰我,我不敢相信。”他的眼睛闪着光,一滴眼泪掉落下来。
“嗯。”我知道,我知道。
你能看到,真好。
转眼,竟已十年。
我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看着言奕和檀爰比划着剑术。
言奕黑底锦袍,纹着大片大片艳红的彼岸花,檀爰则是苍青色纱袍飘摇。
言奕这些年跟着几位师兄学习,什么都学,倒也是颇有成效。剑术已是战宗数一数二;音功也已掌握了□□;就连药理也略通一二。
当年我收他做弟子的时候,没有人想过他会有如此成就,但他偏偏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奇才――什么都学,什么都通。
只有我知道他有多努力,他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拼命练习,檀爰算个拼命的了,但就连檀爰也看不过去经常劝他休息。
“哐当”一声,檀爰的剑被挑落在地了,言奕笑道:“怎样,我就说你这一招不严谨吧。”
“那倒不一定,”檀爰捡起剑反驳道,“若是师尊用这一招,你恐怕就解不了。”
言奕不理会,走过来蹲在我身边,装作埋怨的样子:“师尊,檀爰师哥他又耍赖呢。”
“哦,你别理他,”我轻车熟路地答道,“你宋师叔伯耍的剑法早已不是原来的剑法了,随便你怎么解他马上能变化着挡,你赢了檀爰便是解了剑法了,管他呢!”
言奕笑着看着我,不说话。
“言奕,”我有些无奈,“你总是要为师夸你有意义吗?”
“有呀,”言奕立刻答道,“师尊夸我我才有动力继续学嘛!”
“那我倒要问问,”我坐直起来,神色庄重了几分,“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拼命地学这些?”
“师尊不是说过希望我成才吗?”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望他成才——这是我当年在医宗与纪师兄的一句戏言,他竟当了真。
我正想接话,一个信号弹猛地炸裂开来,是外敌入侵掌门师兄聚集众人的信号。
数百年来无人敢挑衅云岚,更别说入侵了,此次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我边思忖着,边跟言奕,檀爰说明了情况,让他们二人随我一起赶往正殿。
顷刻之间,我们便到了正殿,几位师兄和众多弟子早已站在殿前与外敌对峙。
我连忙带着言奕,檀爰走向几位师兄。宋师兄看见檀爰立刻冷笑一声,但也算知道情况危急没有再理会他。
掌门师兄见我来了,解释道:“这是魔族南溟君,恐怕他和北辰君是商量好了一起进攻云岚,否则他不敢在此放肆的。”
我会意,魔族世代尊二君为首,南溟君和北辰君,此二君之位本是家族世传,但你若是能力足够灭了君位上的人,得了象征君位的令牌,下一任君者也就是你了。传闻这一任南溟君便是杀了前一任上位的。
只见那南溟君穿着一身花色纹路十分讲究的袍子,还戴着众多稀奇珍贵的珍宝配饰,我一时好笑,出言讥讽道:“南溟君果真是与魔族世家子弟不同,见了什么好东西都忍不住得往身上穿着戴着。”
他面色一僵,我曾听人说书说是南溟君最恨别人提他出身,看来果然是真的了。
“呵呵,”他回敬道,“说是什么名门正派,便是这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倒没什么,”我立刻接到,“只是我不会带着一众喽啰跑到别人家门口去丢人现眼。”
他面色又是一僵,看来他是南溟君当久了,好久见过有人敢如此顶撞他了。
我见他接不上话,心里十分愉悦。
言奕见我一副旗开得胜的样子,道:“我竟不知道师尊如此能说会道,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我笑笑,心里暗想,那是你没见过我当初气得修行多年的高僧想动手杀人的样子。
“好个名门正派!”那南溟君良久才诡异地笑着道,“竟都是干这些勾当的恶心玩意儿!”
我一时愣住,不知他所言何意,几位师兄也是惊讶地看着我,宋师兄更是冷冷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竟都传到魔族去了?”
我语塞良久,仔细回想一番,却也是毫无头绪。
“若是能和师尊在一起,死了也值了。”只听那南溟君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一下子惊住了。
“呵呵,”那南溟君接着油指着檀爰道,“那是你的好徒弟吧。”
我回头,只见檀爰面色极其难看。
我立即明白了,檀爰是躲到隐宗来的,为了躲一个他最想亲近的人。
我心内暗叫不好,那南溟君竟会读心,他大概是见檀爰与我一同前来,所以理所当然地把他当做我的弟子,想要这样来“回敬”我的“能说会道”。
“师尊知道了,他会怎样?若他让我死,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那南溟君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用余光打量了宋师兄一番,只见宋师兄脸色极其难看地看着檀爰,几度欲说还休。檀爰反倒释然了的样子,平静地望着宋师兄。
“是,师尊,就是这样,我喜欢你,怎样!”那南溟君接着道,“哟,我可算是长见识了,原来这就是名门正派呀!”
宋师兄闻言立刻别过头,拔出倚尊冲了过去。檀爰也立刻拔剑赶了过去想助宋师兄一臂之力。
然而宋师兄一掌将檀爰打飞,气急地吼着:“滚!丢人现眼的东西!”檀爰嘴角挂着血坐在地上,反倒笑了,笑得着实凄凉。
只见檀爰笑道:“我喜欢你怎么了,我又没逼你。要怪便怪你当初救了我。”
宋师兄剑只一顿,便立刻凌厉起来。宋师兄一身白底紫纱长袍,紫纱飘飘,剑气凌凌,每一剑都饱含怒气。我怀疑他是把南溟君当檀爰砍了。
几番下来,宋师兄终于一剑挑飞了南溟君,又一把提起檀爰走了回来,把他丢在我面前,狠狠瞪了我一眼。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就要瞪我!我心内暗自叫屈,却也不敢在此时与他计较。
只见那南溟君站了起来,仍是毫不收敛,道:“哟,原来是战宗宗主的好徒弟呀,听说战宗宗主嫉恶如仇,不知道这种恶心的东西算不算恶?”
宋师兄提起倚尊指着他,道:“想死你就接着说!”
“哈哈,我说了你能将我怎样?”南溟君笑道,“等会儿便是你云岚灰飞烟灭之时!”
掌门师兄站了出来:“阁下如此可是一定要兵戈相向了吗?”
南溟君大笑起来,笑完,刚欲说话便见一只冰蝶飞到他面前,他伸手接过冰蝶,面色便是一变,接着骂道:“好你个北辰,玩我是吧!”
我立即猜到是那北辰君不来了,心里暗自叫好。
只见南溟君将冰蝶捻成粉末,恨恨地道:“下次再收拾你们,今天看了一场戏也算值了!”
宋师兄闻言又想冲上去,掌门师兄拦住了他:“此时打起来我派也会损失惨重,不得鲁莽。”
宋师兄便只得红着眼任南溟君带着部下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平筠:不仅遇见无赖,还遭贼了……贼和无赖还是同一个人……
咳咳,我仿佛又听见有人说我坏话!
☆、相逢何必曾相识(四)
南溟君走后,众人都知道宋师兄在气头上,没人敢开口说话,就连掌门师兄也只是对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出头化解尴尬。
我心里暗自叫苦,却也只能盘算着想说点什么,谁知不等我开口,檀爰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道:“都散了吧,几位宗主有事要处理。”
众人如释重负般散去,宋师兄瞪了檀爰一眼,檀爰只是毫不在意地笑着,宋师兄便转身气呼呼地进了正殿。
几位师兄也跟着走进正殿,我等他们走远了,才扶着檀爰往殿内走去,言奕立马跟在后面,我见了,道:“言奕,你先回隐宗去吧!”
言奕想要辩解:“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他,“你也是弟子,宗主议事,没有你参加的道理。”
言奕这才迟疑着回了隐宗。
我扶着檀爰叹了口气,道:“这次也算是我连累你了。”
“小师叔不必如此,与你无关,”檀爰笑道,“其实我算是有点庆幸南溟君说出了我的心思的。”
我不再说话,心里暗想:之前檀爰是毫不偏执,现在却是偏执过了。适当的偏执还惹人怜爱,但偏执得不合时宜便只会让人恼火了。说到底檀爰还是不懂人事,大概是从小长在云岚未见尘间事的缘故罢。
我扶着檀爰走着,他突然又说:“师尊是待我真好的,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看就连刚才,他也不忘把我从南溟君那边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