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屿再度语塞,经历过险些失去晏庭这件事后,他对夏心悦此刻的心情多了几分理解和感同身受,于是他坚定地告诉夏心悦,“肯定是噩梦的终结。”
“心悦,梦都是反的,所有的噩梦都会醒,等你醒过来打开窗户,就会看见窗外灿烂的阳光。别被梦里的阴霾遮了眼睛。”路屿柔声慰藉,“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
但路屿没想到的是,这通电话结束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与夏心悦的联系。
这个坚强美好得如同向阳花般的女孩,单方面断开了与他们的所有的联系,然后消失了。
说不清是不是因为愧疚,路屿一直关注着辖区内与夏心铖特征相符的死者,好在一直没有找到符合的,于是还能安慰自己,夏心悦可能已经找到了她哥哥,两人离开这里到了另外一座城市,过着温馨而平静的生活。
而他自己,也很快投入了新案件的侦破工作之中……
这座以恶为名的城市,从来不缺少罪恶。
第75章 075
——这个世界上,能保护自己的, 只有自己。
她把钱包、钥匙、银行卡、身份证、眼药水还有几支口红一一从包里掏出来,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每一件物品, 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肃穆, 但密不可宣的告别。
她即将去赴一场不会再回来的约, 这些东西都用不上了。失去了这些常用的物品,单肩挎包瞬间变得松松垮垮, 她想了想,把厨房里最锋利的那把刀放了进去,总算有了点分量。
收拾好了包,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 于是她坐到梳妆台前,给自己化了一个美美的妆。
她选了一支颜色近似鲜血的口红, 细致地涂抹,一点一点覆盖掉她原本惨白的唇色,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一下, 很是满意。她本就生得极好, 今天的妆容,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美艳。
手机突兀地振动了一下,提醒她, 她约的车已经到楼下了。
她站起身来打量了自己一圈,然后拎起包,抓起手机, 准备出门。
临出门,她顺手从玄关处抓起了前两天男友过来时送给她的挂饰——是一只白色的小兔子,原本有一对的,现在只剩下一只了。她把小兔子挂到了挎包上,用目光缓缓地扫过这间她住了许多年的屋子,道了句再见,然后出了门。
路过一楼的时候,发现那里嗡杂地围着许多人,她心知肚明,一定是一楼的大姐又被她丈夫家暴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个男人平时对她挺好,温柔体贴,可惜一喝酒就打人,下手又重又狠,把她当作杀父仇人似的,每次都往死里打。
酒醒之后又跪地求饶,说不是故意的,说控制不住,于是平日里对她更好。
居委会和派出所来调解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可等人走了,该打还是照打,还打得更狠了。
像是个荒诞的死循环,里面的人不见天日不见光。
以往,她都是匆匆地走过,满心都只有自己的事情,但这一次,她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她猛地推开虚掩的房门,门里苦口婆心劝导的,哭天喊地的,无声啜泣的,跪地道歉的……通通在那一瞬间停下了动作。
她的目光扫过了屋里所有的人,最后直接地落在那个挨了打的女人身上:“大姐,这个世界上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说罢她甩上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言尽于此。
这个世界上忙忙碌碌的人,各有各的命数,各有各的造化,谁也帮不了谁。所以不用盼着也不用指着,会有人从天而降,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会有的。
等她走出单元楼时,她约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了。
她摸了摸身上的包,定了定神,然后快步走向那辆白色轿车:“师傅,久等了。”
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又瘦又黑,脸上尽是不耐。但在看到她的瞬间,所有的不耐烦,都变成了惊艳:“……也没等多久,快上车吧。”
“好。”她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
司机不着痕迹地从后视镜里看她,同她搭话:“国际会展中心是吧,那可有点距离,这么晚了还要去啊?”
“嗯,有点事要办。”她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
车子平稳地启动,一路滑出小区大门,驶进了城市主干道。
一路上,司机时不时透过后视镜打量她,那浑浊的眼睛让她直觉有些不舒服。
于是她扭了扭身子,躲到了司机座椅后面去。她紧紧地攥住身侧的挎包,忍不住想要掏出手机,和朋友倾诉一下此刻的不适和忐忑,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她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
“姑娘,你有男朋友吗?”司机又一次试图和她搭话。
“我有男朋友了,待会儿他就来接我。”她特意强调,“我们约好了在会展中心见面。”
“噢,”司机顿了顿,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睛,堪堪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半个身子,“那你不是处女了吧?”
“师傅!”她厉声道,“上车之前,我已经把你的车辆信息发给我男朋友了,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会投诉你的!”末了,她又有些害怕,不敢在这种环境下过于得罪司机,于是放软了语气,“你把我安安全全地送到地方,我不会投诉你的。”
司机不吱声了。
车辆在沉默中继续前行,她缩在驾驶座背后的阴影里,扭头看着窗外。窗外的街景越来越陌生,环境越来越偏僻,她顿时警觉起来:“师傅,这不是去往国际会展中心的路吧?”
司机闻言,扫了一眼窗外的路景:“没错,就是往会展中心的路,这段路在夜里看起来和白天不大一样,所以你看着陌生。”
“是吗?”她将信将疑。
“我是司机还是你是司机?要不我下车换你来开?”司机不耐烦了。
“对不起。”她不敢说话了。
汽车一路扬尘,朝越来越偏僻的小道行去,她越坐越忐忑,忍不住再次喝止司机:“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快停下,不然我报警了!“
司机听完这话后,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子停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拉开安全带,向后探身过来,脸上的表情猥琐油腻,还带着几分凶狠:“你报警啊,看看是警察来得快,还是我弄死你更快!”
他顺手反锁了车门,然后朝后座爬去。刚刚放了狠话,这会儿语调又缓和了一些:“你别怕,我就想跟你快活快活,反正你已经不是处女了,也不吃亏。”
她眼睁睁地看着司机朝她爬过来,这一幕仿佛定格了下来,司机猥琐的神情,黝黑的皮肤,红舌舔过嘴唇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一次一次回放。
然后她从包里掏出刀,狠狠划过了他的脖颈。
这一个动作,她在脑海里练习过无数次,手臂挥动的力道,刀刃倾斜的角度,都与设想中毫无二致。
动脉血喷涌而出,溅了她满头满脸,可她眼睛一瞬不瞬,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在那猥琐的眼神变得错愕的瞬间,她挥刀而起,狠狠捅进了他的眼睛里。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带着无法宣泄的愤恨,刀尖破开眼球,直入后脑——她不喜欢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之前所有的忍耐,都只是为了此刻挥刀的畅快。
她体格比眼前的男人小得多,论单打独斗的话,是绝对没有胜算的。所以她只得忍着,受着,忍耐着男人加在她身上令人作呕的一切。
直到男人凶相毕露,穿过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中间的空隙向她袭来,她才找到机会,一击得手。
她坐在后座上,直愣愣地看着男人,直到他咽气。
稍事歇息之后,她打开被锁上的车门,准备把男人从车上拖下去,好在男人体型不算太壮实,稍稍费了点时间费了点劲,总算将人拖了下去。
这个地方是男人选的,他偏离了原本的道路,特意到这儿来的,原本打算用来侵害她,所以专门选了个人迹罕至的地点,谁承想,反倒是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
血糊里拉的男人,跟死猪似的,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就着汽车前灯,扒开了男人的衣裤,然后用力拔出了插进眼珠子里的刀,一笔一画地在男人胸前刻了字。
她先是刻了一个“罪”字,又刻了一个“诛”字。
想想还不解气,于是一刀将男人的下体剁了下来,强忍着恶心,塞进了他的嘴里。
最后,她摘下了包上挂着的小白兔,珍重地将它放在了男人的尸体上,就像男人之前做的一样。
尸体表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小白兔的绒毛。红得发黑的兔子,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躺在尸体之上。
做完了这一切,她脱力一般瘫坐到地上,全身止不住地发抖。她一遍一遍地强迫自己扭头去看那具尸体,然后告诉自己:“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页终于可以翻篇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这种战栗的状态中平复下来。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脸上身上沾了很多很多的血污,黏腻得叫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