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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僧谈之无极 完结+番外 (WingYing)


  这些真真假假的话,都传到了闵后那里。
  朝中许多老臣去求见王后,请王后和太子出面奉劝王上,勿宠幸小人,远离忠臣。卷帘后,王后妆容精致,看着一群愁苦着脸的臣子,脸色却一片麻木。她听完了他们所说,红唇动了动:王上真对那无极如此宠爱?
  一个年迈的老臣颤巍巍地躬身,拜说:王上受小人蒙蔽,听不进半句圣言。武阳君乖戾阴鸷,他一手把持六军,又鼓动王上增兵,这是想要我齐国成众人之矢啊!
  闵后看了他们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了太子身上。太子和弼跪在母后的座旁,老实得像是一尊木雕。她摸了摸太子的发梢,哑声说:你们都劝不了王上,本宫和太子又能做得了什么?
  王后……!
  众臣纷纷跪下。
  闵后手指微颤,别人看不明白,难道她自己瞧不出来么?——若是让王上在她和太子,还有无极之间做出选择……王后默默地攥紧双手。
  不,她不能赌。她是王后,却也是一个母亲,她绝对不能拿她和太子的前程去赌王上的心。
  秋阳宫,宫人伏跪着,许是香炉烧得太旺,他们的额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
  床外的纱帐轻轻摇晃,隐约可见那交叠在一起的一双影子。突然间,帷帐被人用力扯开来。嫪丑步伐迅速却无声地迎上去,却看那张宽大的龙床上,季容翻身坐起,而无极像是被推开来般,只看少年两眼猩红,袒露大片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的神情带着诧异和一丝茫然。
  只看季容脸色红白一片,嘴角微裂之外,还可见浊液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气。嫪丑不敢多言,只将痰盂取来,让王上吐出嘴里的腥膻之物。季容用茶水漱过了口,缓过来后,转过去看无极。无极坐在床尾,激情已经褪去,他两眼泛着血丝,薄而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唇死死地抿着,一副强忍不发的模样。
  季容去碰他的手,无极却躲开来。季容的掌心轻轻地蜷起,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披上袍子,对宫人扔下一句:去伺候武阳君沐浴。
  无极视线追向齐王,季容已经掀开纱帐走了出去。
  ——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不能明白,为何王上不让自己碰他,却也从不碰自己……
  无极慢慢攥紧双拳,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
  船舫里,武安侯韩绍独自下棋,过了一会儿,稳健的脚步声传来,他抬眼时,看见那一身玄衣的人弯身进来。齐国以玄为贵,来人身着黑色缂衣,那是献给天子的贡品,除了王上和太子之外,现在这布料却用在了武阳君的身上。无极在韩绍的对面坐了下来,韩绍打量眼前之人,只是短短一段时日,跟前的人似乎又和过去不同了。他的容貌已经渐渐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感,却更加地锐利而凌烈,在他的身上,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气度。反观武安侯韩绍,他换下朝服,身穿着布衣,就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老翁。
  这段时日正是多事之秋,长安侯荀启下狱,韩绍一直告病,朝中似有一股暗流正在涌动。
  无极执黑子,和韩绍对弈。期间,韩绍说,各方诸侯暗中密会,协议一同抵制齐国。无极道,诸侯心中各自有计较,联盟难成气候。韩绍问无极,若他是齐君,会怎么做。无极落下了一子,说了句,诸国强弱不一,齐国可从中捭阖,先拢弱,再击强,逐一破之。韩绍说,若他是诸侯,又会怎么做。
  无极执黑子的手一顿,看向韩绍。
  两人间是死寂一样的沉默。
  韩绍收敛无害面目,他看着无极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之锋利。他压低声音,说:“自古功成而将殒,这世上最有用的利器,人心也,最不能信的,亦是人心也。”
  韩绍擅洞察人心,他早就看穿了无极的野心。无极这样的人物,是不会永远屈于人下的。便瞧韩绍拿起了白子,重重地叩在棋盘上。
  “与其做他人手里的棋子,不如,亲自做执子之人!”
  无极两眼直直地看着韩绍,像是在和自己的意念斗争。他的手,慢慢地放在刀柄上……
  船渐渐靠岸,无极掀开帘子,从船舫踏出。
  他正要跨上马背时,背后响起一声叫唤。他回头,韩绍站在船头,朝他抱拳一鞠躬。无极收回目光,跃上黑马,大喊了一声“驾”。
  眼下,本已到了初春,临缁却又刮起了大雪。
  行宫外,群臣在雪地上长跪,却有悠扬的乐声从王宫长廊的尽头传出。
  季容拨着箜篌,殿中一人随着齐王弹出的旋律舞刀。那身影如若游龙,两人的眼神时而交错,个中的浓情蜜意自是不用言说。
  而今,武阳君正得圣宠,一家子也跟着鸡犬升天,其父封乡君不说,便是族中叔伯子弟都一并得到照拂,子氏一族一跃而成齐国贵族。
  齐王白日奏乐,对外头的臣子们视而不见。他像是沉浸在一个迟来的美梦当中,这四十年来,他从来没有一天,过得比现在纵情恣意。他终日和他喜爱的人待在一起,他给了他一切自己所能给他的,对他千般、万般的好,仿佛这样做,就能由此弥补另一方面的不足。
  乐止。无极拿起酒觞,用嘴含着酒液,膝行到季容的身边,施手搂住齐王,压上他的唇。季容用双手环抱住这年轻而精壮的身体,带着渴求和无限的向往抚摸这具身躯,两个人像是一对饥渴的人,不断地摄取彼此身上的芬芳。漆案上的酒具被扫落在地,无极将王上压在桌案上,他舔着那苍白的肌肤,一边用身下的硬涨之物在王上的身子磨蹭着。
  这时,一个宫人急急走进来。
  无极眼神一厉,扯过衣袍将王上袒露的胸口盖住,冲来人喝道:“滚!”
  宫人却跪下来,哭嚎道:“王上!长、长安侯他——”
  季容一听,推开无极坐起,令他说下去。宫人哭着道,长安侯在狱中自尽了。
  齐王怔住。
  元熹三十四年二月,齐王向各诸侯颁布了一条诏令,令各国复税纳贡,并要诸侯每三年入临缁朝见吾王,以此昭示齐君为天下之主。同月末,长安侯荀启在狱中自戕。
  齐王对长安侯忤逆犯上一事不予追究,反追封其为国公,配享太庙。
  风雪呜呜地吹着。
  秋阳宫里,季容陡地从噩梦里惊醒。无极点灯,却见季容面无血色,满脸的恐惧惊慌,不断地推搡他人。
  无极不得不抱紧他,厉声叫了声“王上!”。
  季容清醒。
  噩梦里的先王消失了、繇奴消失了、那些人,全都消失了……
  他慢慢地转向无极。两人相望,无极凑近时,季容将眼睛阖上,两人温柔和宁静地亲吻着。
  大雪之后,齐王的精神转好。他变得兴致盎然,比没病之前还要有精力,还带着无极和近臣们一起去打猎。至此,武阳君已经有两月不曾归府,他直接住在秋阳宫,和季容同食同寝,几乎不分彼此。
  这日,季容猎到一只稀珍的雪狐,让人做成狐裘,赐给武阳君。此下人人皆知,王上的眼里,除了武阳君,再也没有别人。
  回宫后,季容兴致仍未消,让嫪丑拿酒来,与无极共饮。无极虽隐隐觉得有些反常,却也不愿扫他的兴,陪季容一起喝酒。只要是王上用嘴喂来的酒,无极从不会不喝。这样,季容慢慢地将他灌醉。
  无极躺在榻上,和季容交颈纠缠,两人难分难舍。季容的手探进他的衣服里,痴迷地抚摸着,然后将脸埋在无极的颈窝。无极吃吃地笑着,却没看见季容颤颤地吸气时,眼角滑下的泪。
  季容站起来时,无极猛地拉住了他:“王上……”季容看着那双醉眼里流露出的情意,说:“寡人过一会儿就回来。”
  齐王走了出去。
  就看,赵黔站在外头。齐王脸上的柔情冷却,他问:“带来了?”
  “是。”赵黔面无表情。之后,一个人被架着带了上来。来人满脸恐惧不安,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季容神色淡漠得几乎到了冷酷的地步。他说:“抬脸,让寡人看看。”
  赵将军就将那人下巴一扣,用力地一抬——
  那一张脸,除了更加年轻之外,居然和齐王极其神似。这个男子,竟有一张和齐王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
  那人怔怔地看见天子的龙颜,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季容却没再多看他一眼,只命人将他带到里头。那人想是市井小民,也不知为何被抓来,丝毫不敢违抗,连滚带爬地被人架到里头去。
  “过去。”那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直到他看到榻上的人时,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一样,两眼眨也不眨。
  跟着,他背后那冰冷得像是浸泡在霜雪里的声音响起来:“寡人命你,好好伺候武阳君。”


第十九章 上
  繇奴之乱,致使王室凋零寂寥,还存活下来的人,疯的疯、残的残。到最后,传承了千年的齐国,仅仅余下了季容这一条血脉。
  但是,他却……
  为王,无能有嗣,这一件事,岂止关乎尊严,关乎颜面,如果,让齐国的臣子或是天下的诸侯知道,他们的天子无法人道,那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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