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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千秋 (邢风风风风)


  “无妨,神树并未夺走你的天性,你还是可以使用上古术式的。”白时琛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他面色轻松地望着秦琅睿,“这么多年来,我身为圣子,还从未被人瞧不起过,云瀚舟真是吃了豹子胆。”
  一切都在他们预计的轨道上行进着,然而秦琅睿在许久以后才后悔那时为何没有开口问他要去做什么,他只能望着燎原的圣火呆呆伫立在原地,一点忙也帮不上。
  秦琅睿身体不好仍需静养,云崇裕并未让他多留在此,明日就要启程,他们需要对秦琅睿的身体做一次较大的调整,白时琛目送着卿卿我我的二人离开小屋,犹自走到后院,站在岸边仰望九天星河。
  齐轲留意到他情绪不对劲,亦步亦趋地追着他出了房门,放眼望去,只见孤傲的圣子一人站在河岸边,晚风拂起他的衣摆,听见齐轲的脚步声,白时琛静静撇过头,一双红瞳紧紧盯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子。
  齐轲与他相识多年,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喜是悲,卸下一身锋芒,牵起白时琛的手,悉心开口问道:“你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可你要去做什么?”
  白时琛移开视线,垂眸笑道:“不做什么,呆在这儿看看风景,不也挺好?”
  “哦?反正少族长现在法力与我无异,让他和琅睿去我也有够放心,不如我陪你留在这儿看风景如何?”齐轲轻笑一声,略长的灰色发遮住了眉眼。
  白时琛伸手拂去他眼前的碎发,有些不自在地向后退了几步:“看来有事也瞒不住你,我准备一人去与魔拼个高下,辛祁也好,十二支也罢,总之不可能败阵。”
  “那我.....”
  “齐轲,你不必陪着我,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白时琛打断他,用齐轲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我突然明白了八代为何急着把我造出来了。”
  齐轲敛去笑容,略带怒意地将白时琛摆正,逼迫他正视自己,深吸一口气严肃道:“九代,你总是用一种过来人的口气待人处事,可你有没有想过,每一个你是你,也不是你,你真的就是八代吗?或者你是初代?”
  白时琛睁大眼,抬起头望着齐轲。
  “我所熟知的你不过是个害怕被人颐指气使,有时甚至要躲在我身后让我帮你出头的你,你不是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八代,他那么暴戾的人怎么会是你?”
  齐轲话说的轻柔,可那严肃的形象却历历在目,明明九代与八代长得一模一样,八代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若说八代是冰原之上的暴风雪,那么九代就是春日中融化的积雪。
  白时琛沉默了一会,艰难地回答齐轲的质问:“齐轲,遇到你之后,我开始变得漏洞百出了,曾经的我哪里会顾虑这么多?谁不服我,我就杀了谁,但我现在......甚至想要放下我肩上的重担。”
  若我不是圣子,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夫俗子,那我真的可以抛下这伤我至深的长坷族远走高飞。
  “那你就放下,和我离开这是非之地吧。”齐轲咬牙道,“就算没有你,光靠我也未免不可。”
  白时琛反握住他的双手,冰凉的温度浇灭了齐轲的一腔热血,圣子用坚定无比的眼神望着他,似乎想要透过他的双眼看透他的灵魂:“我活不长了,能在我有限的时日内帮上其他人,也算是了结我一番心愿。”
  他不像清琅,清琅为人总是不停地作出抉择,以至于哪怕身死都会做出一个最优的决定,而时琛为人,不会出现抉择,凡是他能够触及的,他都会一时全部夺来。
  圣子不像是普通长坷族人,每一代都继承了前代记忆,但每一代都比上一代活的更短,到他这一代不过三十年的寿命,如今已经二十有六,最多四年,九代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十代会继承他的衣钵,但走上的路却不一定是他想走的。
  正如他与八代,八代希望他能够掀起风浪,为死去的挚友、云崇裕的父亲报仇,而他却选择了隐忍,放任云瀚舟,养精蓄锐等自己足够强大再去另择新主,若不是云瀚舟三番五次想要对他下手,他是不准备取云瀚舟性命的。
  圣子也是人,遇上了心之所向,便放下了心中立起的矛戈,两百多年了,他突然明白了百里云砚当时为何不昔用自己的寿命与他换来一道保命印,也明白了他为何为了清琅连江山大业也能放弃。
  若是他能够在交替之前,为齐轲日后的生活做出什么,那对他而言也是甘之如饴。
  白时琛展开法印,全身法力汇集在一处,纤细的手掌上浮现出一颗散发着金光的种子,他捧起齐轲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将树种交到他的手上。
  “我想神树寿命不过百年,我与神树共生共死,所以齐轲,我恰好可以陪着你到百年之后,你临死前,把这颗树种种在浮洲岛上吧。”白时琛像似做出了十分艰难的决定,深吸一口气,宣言似的道出一切。
  齐轲将树种紧紧握在胸前,单膝在白时琛面前跪下,万分虔诚地捧起他的右手,在他葱白的指尖留下一个浅浅的亲吻。
  “别怕,我一定会去接你的,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留在那种又冷又黑的地方。”

  ☆、第五十四章

  秦琅睿本以为他们大惊小怪,抽髓不过是流失法力,于他自身并未产生过多影响,待第二日旭日初升,众人皆在门口候着他时,秦琅睿却怎么也无法从被褥中爬出来了。
  云崇裕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衣物走到床前,自深处将秦琅睿捞出来,手还未碰上他的额头,就被那惊人的温度吓得心惊胆战。
  秦琅睿烧的有些意识不清,模模糊糊看见来人,闻到那股子檀香味,不住往云崇裕怀中钻,像似冷极,他哆嗦着念道:“大黑.....好冷.....好冷啊.....”
  “怎么了?琅睿?”云崇裕拍拍他发烫的脸颊,在未得他的回应时,心急火燎地冲到门外,这架势硬是把门前的白时琛与齐轲吓着了。
  白时琛挑挑眉,不慌不忙问道:“怎么如此狼狈?”
  “琅睿发烧了,难不成是抽髓的影响?”云崇裕喘着粗气道,脸色苍白。
  齐轲会意,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唤来医师,穿着罗裙的少女应声赶来,手上挽着个与她身形极为不符的巨大药箱,满腹疑问地跳到云崇裕面前。
  云崇裕耐着性子把前因后果尽数告知,少女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愉快地推开门,只见广袖之下的指缝凭空出现几根银针,云崇裕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少女便麻溜地在秦琅睿的穴位上下了几根针。
  齐轲同情地攀上云崇裕的肩,不怀好意道:“迟迁是族内最负盛名的医者,随她折腾去吧。”
  “啊,流鼻血了,齐轲门主——能不能捎几块麻布进来?”少女对着门口傻站着的几个大男人叫道。
  云崇裕手忙脚乱地上去帮忙,迟迁起初还对他和和气气,后看着少族长这幅笨拙的样子,她扎个针都要被他盘问半天,逐渐少女失去了耐心,下床揪着云崇裕的头发,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人踹出房门。
  白时琛忍俊不禁笑道:“别担心,他会烧正常,抽髓波及到琅睿全身的法力,更新换代是个漫长的过程,急不得。”
  云崇裕是真的担惊受怕,小病能酿成大祸对他而言再清楚不过,他正是因为登基之后积劳成疾,总是时不时咳血,渐渐开始大气都不能喘一个,再加上清琅曾经也因风寒引发心病,这让他不得不多留个心眼,更何况抽髓后的秦琅睿异常虚弱,更应该好好照看。
  半晌,少女自屋中走出,秦琅睿仿佛一朵蔫了的花儿跟在她身后,脸色发青,但至少比方才精神多了。
  少女笑着转过身,自下而上打量了一遍身后高挑的男子,尽管他病入膏肓,却依稀能够看出柳梢般的眉眼与高挺的鼻梁,如此俊俏的仙人,难怪少族长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迟迁笑吟吟向秦琅睿伸出手,洒脱地一甩头,一头银发如天女散花般泄下,朱红的双眸深邃无比,让人对她敬而远之:“琅睿君,小女名为迟迁,与你一样是上古术士。”
  秦琅睿呆愣着回握住她的手:“还得多亏你,不然今日我就要死在这儿了。”
  白时琛上前引荐少女,迟迁自腰包中取出一份羊皮纸记载的上古歌谣,双手递给秦琅睿:“迟迁会告诉你净化术式的摆阵方式,你去了镇上好好跟着她,祝你们马到成功。”
  秦琅睿接过那张老旧的羊皮纸,上面记载着六节不同的歌词,每一节所对应的的不同等地的净化术式,由浅入深却又环环相扣,迟迁在最后一节词上贴上一片小小的秋叶,秦琅睿暗自记下那些旁人看不懂的文字,深吸一口气,点头向众人示意。
  “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太阳落山前赶到镇上去。”迟迁兴高采烈地拍拍手,提起裙摆正准备一蹦一跳离开时,齐轲不慌不忙地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小巧玲珑的姑娘像只小兔子般被齐轲揽在怀中,一脸不屑地往上瞟他。
  “出发什么?你通报千诸了吗?”齐轲紧紧抓着她的肩,皮笑肉不笑道,“我可不想千诸跟我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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