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两本,三本…十本…百本…书格里已经摆放了整一排。挑出来销毁的残书不知道有多少了。
这样枯燥重复的事,哪个小孩子会喜欢。大多是完不成任务,哭鼻子喊娘耍赖的。
只有他,次次完成,且从无疏漏。
忽然一本书上的蛇形图案吸引了陆青乔,他收术,停在这页,读了起来。
“喜水,尤喜刺骨冰寒之水。吸月之精,收水之灵,自持内丹于二者结合。”
陆青乔砸咂舌:“月之精华已经很是冰冷,这蛇还要再吸收更冰寒的水灵,这是修的什么法灵,读一读都觉得身上好冷。”
又继续看上另一段:“身三丈,头宽,眼夜色。漆黑细鳞坚硬滑泽,尾坠角形红色长鳞一片,乃族人互感之物。身将何方,若生必应。若死,同身共消,血亲能晓。不论多远,通红鳞可对语。”
“哇,这么神奇啊!”小小的陆青乔不禁羡慕:“我要是也能有这样的宝贝多好,然后给大哥一个,我自己拿一个,岂不是天天可以跟哥哥聊天了,哈哈!”
他看了看那蛇的图案:“这蛇,竟是一点也不恐怖,还挺可爱的。可是它叫什么名字呢?”
他在书里前后的翻找,这书只是个杂本,记载的都是圣域里关于各个仙族杂七杂八的小事情。有的是已经消失的,被灭了族的,很久远的事情。有的则是现在和平共处了千万年的圣域里其他大小仙族的生平记载,没什么特别的。书已经有一点破损了,页数都不全。反正他是没找到那能用红鳞与亲人通语的蛇叫什么名字。
这样的书,学堂里的师尊们都是有备本的。不用担心销毁了就绝迹了。
而安排这样乏味挑书的任务,其实就是为了磨炼耐性,消除粗心。为修炼破镜打基础。心要静,性要宁,气要定。书挑不出错,修炼时也不容易出错。
这一点,陆青乔天生就很好。脾性随他爹陆廷骁。做事极其有耐心,遇事向来没脾气,遇错责任独揽,遇功绩谦虚不受。
这本书销毁,心里还惦记着红鳞,定定心,继续挑。
又一本…又十本…又百本…
忽然一极其美丽的狐狸占了整片书页,赫然出现!
陆青乔微微睁大眼睛,收术惊叹:“这是什么狐狸?我们狐族有这一族种?”
只见那狐狸,幽幽赤色双瞳,白色睫毛纤长,眼周一圈似墨描绘长线微挑,媚极了。左耳尖一颗金色九尾耳钉闪闪灼辉,陆青乔一眼就喜欢上了:“真好看!”
书上狐狸全身淡淡粉色,如杏花之色,光如绸缎,毛色润亮。脚下踩踏一雪白如意,如意后方坠着一根线,然后线下边破损了。
陆青乔一阵失望:“这会坠上什么?饰品还是法器?”
又随着书上狐狸粉色身体朝后看去:“哇!金色的尾巴!金色的九条尾巴!好神圣啊!”
可不,那色彩分明的画狐仿若发着不可侵犯的光彩,微仰头,竖九尾,静静地与陆青乔对视。
“金粉圣狐…”陆青乔看到图上配字。
「相传,乃狐族守护圣神,与圣元共修,得神力无极,获不死之身,免天雷之劫。圣元灵选天资极佳,不出其右之狐入其身。此狐需是成年之身。使得狐身生粉,尾变金,耳缀标志九尾金丁,称:圣狐。须护天地众狐之安危,大责于身。须受天地众狐之跪拜,大尊于身。」
“好厉害…可以不用受天劫啊!”年幼的他,对什么责任,什么尊贵的身份不在乎。可是那天劫雷劈可真真的吓人!他自然是只关注到这一点。
又看下边红字批注:“传说久远,不可考证,自狐族迁离潭潇洞至今六千多万年,圣狐从未出现。可定实只是虚空传说。”
“原来是假的…要是真的有圣狐,那得多威风啊!还有,那个金色九尾的小耳钉真好看。”
陆青乔有些失望,看了看书名《狐传摘录》,可不就是些个野文趣事的闲书。
又随手翻了翻,都是些大同小异的有关狐族无比超越实际的神奇故事。
陆青乔大致翻看,这书异常崭新,好像从未有人看过。于是将他挥手送上书格。继续挑书。他忘了,里面有批注。
心里除了红鳞,又对那金色九尾精致的耳钉喜欢的紧。
“公子,怎么突然神情如此低落?”
陆青乔在回忆里被拉出。
“没什么…”陆青乔摇头,眼里蒙了一层暗色。
那是他最后一天待在学堂,最后一次在千书阁挑书。而后第二天他的生辰之日,那金尾钉可就忽然而至,他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圣狐。随之而来的,还有伴着他一千三百年之久的心痛。
“昨天晚上,你被那个世子送回来没多久,莫大哥来看你了。”
“莫司鋆?”
“嗯!”
“对了,世子手臂怎么样?”
“接好了,说是修养三月就行。”
“那就好。”心里还是深觉内疚,不过对于莫司鋆深夜前来探看不解:“不过萍水相逢,他来看我做什么?”
“他说,把你拐到青楼去了,害你被困,又被那个破世子欺负!他心里不安,拿着一大把银票,死活要塞给我,说只有这样才安心。”
“怎么能怪他呢,是我一时疏忽,没注意有人靠近。又因为不能随意用法术于人前,才被连连下迷药。对了,你没收他的钱吧?”
“没有,一张都没收。公子,莫大哥当时的表情很难看!”
“难看?”
“是啊,他看着你,就好像是做了什么挖坟掘墓一般的坏事,满脸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啊!”
陆青乔噗嗤一笑:“教你读书六百年,是不是就记得这三个词。”
“公子,别笑,是真的!他还说, 但愿你以后不要留下阴影。”
陆青乔神情突然凝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沉吟了一下,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说他去红鸾苑问的老鸨。确定你在这,就说要住下,等着你白天醒了,过来给你亲自道歉。不过,他昨天并没有来啊!”
陆青乔想到昨日清晨遇到他时,他可不就是朝着东阁的方向走的。看到自己与青羽非…
“唉,自然是不会来的…”
“公子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
“明日再说吧,可知道他住在哪?”
“不知道,公子要做什么。”
“没什么…阿九你回房去睡会吧。”
“嗯,好,公子,我就在对面房间,你有事喊我。”
“嗯,去吧。”
陆青乔大概串起来了:莫司鋆许是昨晚上就从老鸨那里了解到世子有特殊癖好,以为我被世子…所以他才会觉得愧疚,因为是他把我拉进青楼后不得脱身的。然后晚上才特意寻来道歉,不过我昏睡不醒。昨日清晨欲来东阁时,碰到我与青羽非拉扯不明,认定了我本就是那种人,也同样有特殊癖好的人…
陆青乔敲了头:“真是头疼…”
他决定,明天一定要去找他解释清楚。怎么能刚到凡间,就给别人留下个这般不堪的形像。绝对不能留下这样的污点。自己要在这里找人,肯定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解释清楚,多尴尬!
心脏闷疼…
耳垂一光被月折闪。
☆、客栈惊现有缘人
晨。
两人不想影响楼下青羽非休息,从东阁二楼窗户一跃而下,绕至幽径。
“阿九,你去问问掌柜的,莫司鋆住在哪。我在这里等你。”
“好。”
陆青乔看到昨天那摆着酒壶的窗户上,只剩下一壶。也不知道是空的还是没喝完的,一时好奇,想去检查一番。
慢步靠近,那窗户很低,低至自己腹处。从外边可以把房间内的陈设一览无余。陆青乔只是看了里面没人,并不多去打量,人家的住房,算是隐私,不可多窥。不过他还是扫视到那桌子上,十多酒壶。
“这么贪酒,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已经走到窗边,看着窗台上的铜色酒壶,明明就是想看看它是空的还是满的,却总觉得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跳有些快,引得心脏刺痛两下。
抬手揉揉,就缓慢地朝着酒壶伸去,拎起,摇一摇。空的。
自己摇头笑自己,哪里来的好奇心。竟是像个孩子似得过来偷偷看人家的酒壶空不空。
“不知道这酒与杏花摇哪个好喝。”陆青乔从不饮酒,哪怕是不周林盛产的杏花摇,也没有尝过一口。
突然,开门声响起,陆青乔赶紧放下酒壶,准备闪身躲避。却见来人…
与房间里的人对视良久,被阿九一声打破:“公子!我回来了!”
陆青乔回神看着阿九:“我知道他住哪了…”
阿九看他站的位置,伸出大拇指,一脸惊诧:“公子你咋知道的?”
陆青乔挪了一下身体,他身后,是盛然凌势的莫司鋆端立。
“莫大哥!”阿九一脸兴奋!
“阿九,早。”对方一声低沉好听的声音传出。
然后陆青乔见他看着自己,十分冷漠:“陆公子,想喝酒了?”
“呃,没有…今日是特意来…感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