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目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C。”A直视着对方。
说起来,这是位故人了。A至今还记得那段全国混战的日子,炮火翻天,每个大区都在为了各自的利益和领土穷兵黩武,中央高原甚至可以用尸体来铺平。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A也记得那段湮灭岁月的结束,她亲手杀死了眼前站着的人。
“我还以为你会对我是怎么回来的更感兴趣。”C站在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轮椅上的女人,站姿透露着一股军队里磨砺出来的刚毅。
“我会优先关注最重要的事。”A缓缓地眨了眨眼。
C的死而复生确实让她十分惊讶,但是就现在的形势而言,战争的回归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征兆。那段血流成河的黑暗岁月,A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它降临人间了。
“你会知道的。”
C深深地看了A一眼,转身走向会议室中心的演讲台。
A看了一眼时间,五点五十九。
迦勒共和国今天的太阳,要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你们之中还有人记得我。”C站在高台之上,所有的摄影设备都对准了这位突然出现并在一夜之间攻下国会区的人。
这一次的全国直播,收视率可能要突破历史了。
整个迦勒共和国都在等待着这次的卫星直播,等着国会区时间的六点到来。有些人还没睡醒就被人叫了起来,不过睡了一觉而已,都城居然沦陷了,被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占领了,甚至连指引了共和国近百年的A都生死未明。
“在这里我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前第九区神谕者,Conquest。曾经我是一名神谕者,现在不是了。”
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聚焦与各自屏幕上的那张陌生的脸。从中心广场上巨大的显示屏到每家每户的电视机,人们忐忑地等待着,站在未知的边缘,试图摸清这个国家的未来究竟要驶向何方。
“国会区目前已经顺利交接完毕,暂无人员伤亡,你们所担心的副总统她正坐在台下,身体状况良好。”
坐在轮椅上的A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同样面不改色的演讲者。
昨夜的突然空袭与进攻所留下的残垣断壁还尸骨未寒,黎明之前那些处理尸体的车队还在不断地开向郊区的荒地。而身体状况良好的副总统现在也只不过是断了一条腿,瘫在轮椅上罢了。
P突然冷笑一声,眼神露出短暂的阴骘,随即慢慢平复了下来。
“你们应该都在担心,我的到来会对你们无趣而廉价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长话短说,根据神的意愿与指示,我将带领你们统一迦勒共和国,消除大区制,以及所有的神谕者。”
“反对者一律处死。”
最后一句话落地。
A原本聚精会神地听着,此时却不由得微微皱眉。消除所有神谕者,他所有的盟友都是神谕者,Fiona懒得出门说会在自己家里看,Lust坐在会议室的另一边一言不发,而P则是坐在自己右边。
“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P放下白瓷茶杯,撑着头看向A。
即便多年不见,他还是能敏锐而准确地察觉到对方任何的细微情绪变化,就像当初他们刚刚相遇的那段时间,A想要什么,他都了如指掌。
看来是只针对非盟友的神谕者。A想到了十区的现状,形势可以说是不容乐观。Oracle目前和S还有危渊在一起,手里只有一个被打了半废的十区,九区的军队几乎是倾巢而出被C搬到了这里,想必他们那边的军队问题也是十分棘手。
C在台上没讲到五分钟,就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场举国聚焦的发布会。还是老样子,话不多说,干起事来却能不声不响地把一个大区的大半军队从这大陆的一头运到那一头。
“她就交给你了。”C走下了高台,整理着西装的袖口。
“用不着你说。”P靠在椅子上显得十分散漫。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瘟疫撤除。”C垂眼看向翘着二郎腿的男人,明明戴上眼睛就是一副斯文学究的样子,一到人后就成了这样。
P像是很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锐利阴骘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射向对方。明明是仰视,却丝毫没有在气势上显弱。
“等她的腿痊愈。”
C早就猜到了对方可能是这个反应,却不得不承认目前自己还拿他没办法。昨天在袭击都城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预料到A会亲自上前线指挥,C手下所发射的电磁炮正好击中了A所在的营点,导致A的右腿受了重伤,要不是神谕者强大的自愈能力,现在的A大概还在ICU里躺着。
“关于副总统的腿,我很抱歉,但这只是个意外。”
“你的士兵得了传染病也只是个意外,凭什么就认定了是我?”P一挑眉,冷哼了一声。
“大家还在合作期间呢,就要吵起来了?”原本坐在一边的乐芙兰站起身走到了C的身边,很是自然地把手搭到了对方的肩上,却被躲掉了。
“你们好自为之。”C十分冷淡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离开了。
“大名鼎鼎的乐芙兰居然也会有被人拒绝的时候。”
P的怒气明显还没有发泄完,正好就找到了还没来得及退场的L。
“你不也是吗?”乐芙兰倒是不太在乎,轻笑了一声,随即又困惑似的皱起了眉头,“不,你比我惨,至少我不爱他。”
回击完毕之后L也离开了这里,里面的那种气氛让她感觉十分的不适。
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就像每次会议结束一样。A看着空荡荡的大厅走神,完全不在意刚刚离开的乐芙兰说了什么。
“和我回去吧。”P迅速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双眼含笑地望着出神的A。
又是这样的眼神。
A转过头来,看进那双如深海一般的蓝色眼睛。当初就是这双眼睛和它专注又温柔的注视,在那场舞会上一瞬间就夺走了她那颗曾经还在跳动的心脏。
Glodia的晚宴和派对是当时整个迦勒帝国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各大夜总会和那些上流阶级的豪华宅邸几乎每晚都沉醉在最昂贵的香槟红酒和最美丽的肉体之中。响彻云霄的音乐彻夜不眠,舞池之中烂醉的贵族疯狂大笑着,随着舞点扭动,阁楼之上的阴暗处烟雾缭绕,暗藏极乐。
醉生梦死,烈火烹油。
那一次,她被自己的姐姐带去了一个这样的舞会。虽然A现在完全不记得那时的自己究竟多大,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姐姐的样貌,但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出门之前,她找出了自己为此准备多时的晚礼服,让姐姐帮自己画上了妆。
她还记得,那时镜子中的自己,那么年轻,满眼都是笑意与期待。
然后,就在那个喧闹奢华的舞会上,穿过人群,她的双眼无意地与另一双眼睛对上了。淡金色眼镜框之下,有着一对极为完美的深蓝色眼眸,仿佛只用看上一眼,就会溺死在他的大海之中。
那个人对自己笑了笑,拿着手中金黄的香槟,居然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Ane?”
P看着她,面上微微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看着自己出神。
A在这一声之中回过了神,眼睛重新聚焦在对方的双眸上。是啊,现在自己可以这样平静地直视他的双眼了。
“怎么了?”P歪着头,嘴角还是勾着连角度精心计算好的笑。
“你叫什么名字。”A看着他,缓缓地开口了。
P愣住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习惯性地从容不迫:“Plague,我叫Plague。或者你想叫我什么都行。”
A看了他几秒,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那个人的名字,她想了很久,结果到最后连那个人本人都忘记了。
☆、Pandora II
“真想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啊......”
Fiona斜靠在一张豪华的超大暗红色沙发上,貂皮大毯被草草地丢在脚边,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瓶浸在冰水混合物中冰镇的红酒,手中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唇印。
几乎没有人知道此时的Fiona早已回到了二区,像一只归巢的巨龙,重新盘踞在自己的金山之上。
沙发前巨大的超清显示屏正在播放着十区现在的航拍画面,硝烟已经平息,只剩下尸骨未寒的残垣断壁,直升机轰鸣的声音不绝于耳,前线记者的报导落在Fiona的耳中就自动过滤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乐。
镜头在迦勒主城区的领空边境就停止向前了,似乎有很奇怪的电磁干扰,画面再也无法被分辨,女记者的声音也被模糊成滑稽尖锐的杂音。
Fiona小尝了一口冰好的芙蕾雅贵腐,砸吧砸吧嘴,心中因画面中断而产生的烦躁也淡了下来。
三百名专业技师在二区南部沿海地区最负盛名的葡萄庄园中进行两个月的全手工采摘,穷尽当年的适宜采摘期,最终一年也只能酿出数十瓶这样的芙蕾雅贵腐葡萄酒。这种,与Fiona的城堡同名的葡萄酒。
一整株黑皮诺葡萄树所产的贵腐,到最后只不过是一口之量。
而这一口到了Fiona这里,就不过是清晨的一口漱口水,她已经习惯了把这种酒当水喝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