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家庭已经没有了养育一个omega的条件——尤其是在五区这种暗流涌动的危险地带。
这也是危渊的母亲只生下了这一个孩子的原因。
家族条件与血统是息息相关的。只有上层家族才拥有能生下alpha或是omega的血统,而也只有上层家族才有保护一个omega平安活到成年出嫁的实力。
危渊的家庭无法像其他家庭一样雇佣专门的保镖,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低声下气地向娘家求助,并将危渊扮成beta藏起来。
除了离家很近的那个学校,危渊的十七年几乎都是在一个小阳台度过的,在阳台的桌子上写作业、画画、养一盆被人丢弃的芦荟。抑制剂,气味阻隔剂,为了危渊能尽量在学校学习,他的母亲什么方法都用了上来。
他的母亲似乎坚信只要这样做,即使危渊仍然无法逃脱自己的命运,却会多一点希望。
危渊曾经在学校里成绩优异,各方面表现都十分突出,深受老师的肯定,朋友也不少。
他曾经想当一名地质探险队队员,他很喜欢自然地理的鬼斧神工。他想去看极北十一区的茫茫雪原,想去三区看秋天时的千里麦浪,想去拍摄巍峨壮丽的高山,想去追逐遮天蔽日的巨型龙卷风。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加尔文还在讲着什么,危渊没有在意自己漏掉的那一段,从短暂的走神中回过神来。
他抬起眼,直直地平视着加尔文,丝毫没有像平常那样因不喜欢对视而闪躲。
“那你说,你什么要求。”危渊打断了加尔文的嗡嗡声,语气冰凉。
加尔文很显然因自己被打断而有些不满,顿了顿,还是开口了:“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只需要像个普通的omega一样好好呆在家里,该生孩子的时候就生孩子。当然我们家要求也不高,两个孩子就行了,但是必须要有一个是alpha。”
“你家里是有皇位要继承吗?”危渊面无表情地继续。
加尔文愣住了,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顿时心中生起了一股火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omega的职责,为人类传宗接代本来是一个很值得骄傲的任务,这是你人生中的必经阶段。”加尔文说话的样子俨然一个教导主任。
不,死亡才是人生中的必经阶段,危渊腹诽。
而穿着正式西装的男人还在继续:“你还年轻,不了解社会局势。只用生育两个孩子这已经是很宽松的要求了。而且我们家族这样的产业总不可能要让一个omega去继承吧?你大可以去了解一下我们家族——”
“第一,”危渊伸出一只手,再次打断加尔文的滔滔不绝,“我对你的搬砖公司不感兴趣,它对我想要的标准还没沾到边。”
“第二,我也从不担心物质问题。”
“第三,传宗接代这么伟大你可以回家叫你妈生去。”
危渊说完这三句话的时候,加尔文脸都气红了,指着危渊想说点什么,却半天咬牙切齿地说不出话。打omega是犯法的,所以也不能动手。
最后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小木桌被撞翻,陶瓷茶具碎了一地,那人就这么带着一身怒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危渊还是坐在软和的藤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演技提升很大。”影子走到危渊面前的那个椅子坐下。
“导演,你刚跑哪儿去了?不是说好了现场监督指导的吗?”危渊还在戏里,情绪很暴躁。
影子看着他炸毛,又看了一下周围的花,答非所问:“你闻得到花的味道吗?”
“闻得到啊。”危渊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面色不善地盯着影子,“敢情我在这儿拿头飙戏,您老就去赏花赏月赏秋香了啊?”
影子闻言觉得简直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认识这两种花也很正常。”影子伸手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一朵红花,然而并摸不到,小声地又说了一句,“毕竟你连我都不认识…”
“你要是被印在货币上了我就认识你了。”危渊小声哔哔,心想其实我只是看透不说透。
影子轻笑一声,这算是危渊第一次听到这个人发出除冷笑之外的小声。
“这是你们五区的根基之花,罂粟。”
☆、傲慢与偏见III
危渊惊讶了三秒,随即又恢复到波澜不惊的状态。
他还记得以前住在自己家对面楼的一户人家阳台上经常是一片鲜红,后来看到警车开到现场的时候才知道那片红色是中年大叔自己非法种植的罂粟。
五区的区花,约定俗成的就是罂粟。
突然有一种坐在毒品堆里开茶话会的感觉,危渊感觉着实古怪。
“你一直被关在家里吗,自己区的代表花都认不出来。”影子看着危渊。
“嗯。”危渊在一番激烈的情绪波动之后有些疲惫,懒得再和这个人绕弯子。反正就算是首领大佬神谕者,现在也只是个类似于鬼魂的存在,知道什么都行,对方又不能对别人说,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危渊怔住了。
虽然认识这个死去的大佬只有几天,但是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习惯了这样诡异而隐秘的陪伴,醒来的时候这个人会在床边不远处的飘窗上,一整天两个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看新闻,一个玩手机,相安无事。
危渊很讨厌自己对陪伴的强烈渴望,他一直都想做一个独立的、强大的人。他相信一句旧人类说过的话:
猛兽总是独行,只有牛羊才成群结队。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影子的陪伴存在着不可否认的依赖,就像幼年时渴望亲人陪伴一样,他希望这种荒唐却舒适的陪伴能再持久一点,他渴望安全感。
鬼魂终究是会消散的,不是吗?
他抬头看了影子一眼,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情况啊...”有点做贼心虚的危渊想找个话题,说完了却发现自己似乎前几天就问过了,更加尴尬了。
影子思考了一下,出乎危渊意料的是他真的开口了。
“我也不清楚。我应该是被人杀死了,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发现自己在一片白色的云雾之中。”影子靠在软椅上,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眼睛看向别处,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地狱与天堂之间走错了路,误入了天堂。
“在云雾中,我感受到了一股吸引力,于是就朝着那个方向移动...”
然后他就看到了睡在飘窗上的少年。
“后来我试图离开那里,去寻找自己的身体,但是只要离你超过某个距离,就感觉不太对。”影子眉头微微皱起,“我曾经测试过,我能忍受的远离你的时间大约为十二小时。”
“某个距离?大约是多少?”危渊因影子罕见的坦诚转移了注意力,气也消了不少。
“五百米左右。”
危渊在心里大致想了一下范围,还是不能理解这个现象发生的原因。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找回原来的身体吗?”危渊问。
影子没有说话。
沉默持续了很久,就在危渊以为影子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听到了影子的声音。
“我目前所知道的是,我的身体在国会区的一个医学中心里被冷冻保存。”影子缓缓地说,看了危渊一眼,“假如我有机会在十二小时之内到达国会区,找到自己的身体,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奇迹是存在的,影子深知,自己身上曾发生过的一切...
“你...没有瞬间移动或是,光速飞行这一说吗?”
“没有。我现在的移动速度最快只能和短跑冲刺那样。”
危渊陷入了沉思,五区与国会区相隔还是比较远的,中间要跨越一整个六区。虽然他没坐过飞机,但是通过计算地理上的大致距离和飞机的一般时速,推算出大约只需要飞行三到四个小时即可落地。
中心离城北的机场似乎也有点远,具体要多久他也不清楚。
总之这个计划是具有很大的可行性的。
“我刚刚算了一下,时间上应——”
危渊还没说完就被一张冰冷的手掌捂住了嘴。
他一脸不解地看向影子,对方却看着他的身后。
“先生,会面已经结束,您可以离开了。”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影子放开了手,危渊回头看去,发现刚开始那个带着黑色面罩的工作人员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好。”危渊点头,起身离开。
影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也跟着离开了这一片植物密林。
回到顶楼时,电梯门一打开,乔安娜就一脸担心地凑上来问会面的情况。
“你这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
“直A癌…”危渊翻了个白眼,瘫在了大沙发上。
乔安娜叹了口气,“天下乌鸦一般黑,现在的alpha都不是什么好鸟。”
坐在一旁的影子闻言看了乔安娜一眼。
危渊感觉这个三个人同时在场聊天气氛有点怪异,于是起身去并冰箱拿了一碗小提子,趁着乔安娜被电视上的剧情转移了注意力,悄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