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危渊怎么刷新,乔安娜的动态永远都停留在那张蜜月的风景照上。
一股不详的预感顿时从危渊心中升起。自己遭遇变故之后一直都很自然地抗拒接触到任何和自己过去有关的事情,在自己的心理暗示下几乎没有再想起过五区的那些记忆。
家人,朋友,白房子。
他点进详情页查看对方最后一次登陆的时间,那是在风景照发布后的第六天,乔安娜最后一次登陆了ISA,从此再也没有任何讯息。
“你能帮我查一个人吗?”危渊飞快地退出界面,给骆枭岚发送了求助信息。
“一个五区的omega,名字是乔安娜,现在应该是十八岁了,配偶叫做郁白,她进入中心的时候和我住同一层。”
或许乔安娜只是换了账号呢。危渊在心里想着,但他明明知道对方完全不存在换号的需要,可是这一切,他无法解释,也不敢解释。
曾经说会回来救自己的人,一个飞机失事,一个音信全无。
一直以来危渊都以为自己成为了神谕者了,就可以摆脱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过是午夜梦回时破口大骂的一个错。他现在有能力从过去的泥沼中脱身了。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事实并非如此。
每个人都由他的过去铸造而成,同时永远都会被这份或好或坏的历史诅咒纠缠,阴魂不散,至死方休。
没有人能逃过。
就在他坐在床上出神的时候,骆枭岚那边发来了一张照片给危渊确认。那是乔安娜的某张登记照,危渊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她。”危渊拿着手机,等待着对方的信息。
过了一会儿,骆枭岚发来了他调查到的结果。
乔安娜早在一月份的一次飞机失事中就遇难了,目前尸体埋在埃尔西市的一个公墓中。
危渊看着屏幕上的字,突然觉得它们都扭曲了起来,自己一个字都看不懂。具体的死亡时间都被查了出来,一月一十七号,一架从六区飞往埃尔西的民航意外坠机,机上乘客无一生还。
一月十七,是那一天,就是那一天。
一股极度的荒谬感从危渊的心底疯涨起来。那应该就是乔安娜挂电话之后准备搭乘的航班,她中断了自己的蜜月旅行,来救自己。而自己现在正坐在乔安娜生命中最后呆过的地方,新婚燕尔,风景如画。
他想到了自己来到六区时落地的机场。乔安娜当初是不是就赶往了那个机场,坐上了那一架通向死亡的飞机呢?
危渊只觉得一阵鼻酸,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像是泪腺出了什么问题。
他确实因为当初那个医生在电击之前的话而对乔安娜心存芥蒂,康德拉曾经在自己死前说过,乔安娜知道白房子里的危险,所以想办法先离开了,而离开的方式就是嫁给郁白。
他也知道,乔安娜对自己隐瞒了一些事情,还试图警告过自己。
可是现在,一个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友死在了前往营救自己的路上,都已经过世了好几个月,自己才从别人那里得知她的死讯。这种意料之外的重逢,是危渊怎么也想不到的。
而他心灵深处的那点芥蒂也瞬间烟消云散。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几乎有点不真实。
危渊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驱散自己胸腔内那种要命堵塞感。突然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乔安娜是怎么知道中心里有危险的呢?她所指的危险,是自己遭受的那种吗?
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想法让危渊瞬间僵在了那里。
乔安娜的父母都在同一个工厂任职,算是企业高管,所以乔安娜从小到大的生活都十分富足。可是自己遇到的,是两个神谕者联手制造的阴谋。
她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阴魂不散地困扰了危渊很久。他拜托骆枭岚在有空的时候去帮忙调查乔安娜的身世家庭,以及当时出事时的具体情况。
当人的身体被限制住了,精神就会无限地扩展延伸。危渊算是深刻认识到了这句话的正确性了。
住了几天的院,最终还是搬回了那个小别墅。危渊膝盖的伤确实比较严重,每天上药、瘫痪、做复健,尤其是最后一条,简直要了他的命。
每当复健指导师来到病房的时候他就只能在心中哀嚎,是命,是这不公平的命,其他神谕者碰到这种伤第二天就能下地蹦迪了,自己却恢复地异常缓慢,到现在都只能勉强扶着走路。
要不是自己初步掌握了控制痛觉的技巧,他估计真的就丧失对生活的希望了。
九区的事情依旧很焦灼,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而乔安娜的事情,目前挖地三尺查出来的信息也不算太多,只知道郁白现在回到了九区,其余的事情都还不明朗。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危渊甚至有两次在梦里都梦到了坠机的事,最后被活活吓醒。
与S一个月的约定也快到了。危渊看了一眼日历,收起床上的文件,准备早点睡,明天复健师要来给自己做最后的调试。
可是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危渊等到的并不是和蔼的复健师,而是骆枭岚。
“怎么了?”
危渊以为是早上了,但是看窗外的天色却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再一看手机,凌晨三点。
骆枭岚大半夜地突然叫醒了危渊,站在别墅门外等着危渊放自己进去。
最后睡意未消的危渊和头发凌乱的骆枭岚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个不明白状况有点紧张,另一个则是面色凝重。
“七区向十区宣战了。”骆枭岚喝了一口水,呼吸很不平稳,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
危渊还有点反应迟钝,这段时间这两个大区边界一直都不太平,新闻隔三差五的就会提起。
“不是一直在打吗?”
骆枭岚摇摇头,放下水杯,看了危渊一眼。
“这次不一样,七区神谕者Erthia正式宣战,发动了全面的袭击,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攻占了十区的半数领土。”
“军队已经逼到迦勒城的城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我忘了发上来了我是居
☆、第一枚子弹I
十区是一个纯粹的宗教城市,危渊去过它的首府迦勒城,那完全就是一个祥和安静的象牙塔。而且这些年大祭司根本都没有关心大区的军队力量,所以十区的大部分居民都是手无寸铁的教徒。
一旦打起仗来,十区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为什么会这样突然的宣战?”危渊睡意一下子就消散了。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地意识到这场战争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光凭现在的战况他就感觉不太妙。
万一十区真的沦陷了,那统治整个共和国的信仰之都和精神领袖Oracle将要何去何从呢?
“目前谁也不知道七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符合逻辑的事情。”骆枭岚挠了挠散乱的头发,显然也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
“七区的经济并不发达,尤其是这段时间,Erthia的这个举动很有可能会引发七区经济的大崩溃。当然了,战争能把经济摧毁,也能把它拉起来。”
无论如何,七区这个几乎能称得上惊世骇俗的举动在六区的分析团队来看,是毫无逻辑的,他们找不出来任何Erthia要这样玉石俱焚的原因。
“一切的举动都是有原因的。”危渊盯着茶几上的杯子,喃喃地说到,“我听说Erthia和大祭司有不小的过节......”
骆枭岚叹了口气:“是的,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Erthia的出世,就在大祭司解决干旱与饥荒的几年之后,那是一个神权达到巅峰的时刻,几乎每个城市都树立着Oracle的雕像,在人们眼中大祭司就是神的化身。当时的七区就是共和国大陆西北部的一个寒带大区,冬季漫长严寒,经济也不算发达,偶尔会有旅行者前往七区看极光,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片灰色的寒冷莽原,巍峨死寂的雪山,咆哮哀嚎的狂风。
唯一在历史上被提及较多的就是那场发生在阿尔弗雷德城的雪崩,整个城镇都被掩埋在了厚度惊人的雪流之下,三千居民,全部罹难。
随即Erthia就出世了。
与大祭司救世的光环相反,这位神谕者的出世伴随的只有无尽的苦难,七区周边地区在那段时间地址活动异常频繁。而七区在Erthia的独裁统治之下继续着它无声又压抑地发展,灰色的苍穹甚至多了一抹黑色。
“关于那两位大人的事情我不敢妄议,但是在政府工作这么多年,还是有所耳闻的。”骆枭岚又喝了一口水。
正如危渊之前猜想的一样,Erthia是被活活烧死的,而火刑则完美地符合了那一时期偏激教众对与异己的处理手段。在七区那样封闭的落后地区,并不只是恐怖故事中的情节。
“有传言说,那些人是大祭司的教众。”骆枭岚看了一眼危渊,“其余的事情就没有更多的消息了。”
那些可怕的瘢痕再一次浮现在危渊的脑海里,让他不禁在凌晨打了个寒战,心里很不舒服。
“几十年前的往事,为什么要到现在才突然打起来呢。”
危渊知道这次突然的战争肯定不只是曾经的纠葛,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成为了它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