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普通的自然现象。没有打雷天,而且也不是残片,一切都无比的真实,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物。
而且最让危渊无法理解的是,如果这一切都是一种影像重现,那么为什么一开始会有那个小姑娘与自己产生互动而到后来自己又变成了一个隐形人呢?
“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予以回视。”Death淡淡地说到,似乎已经猜到了危渊在困惑什么,“世界上还有很多无法用已知科学解释的事情。”
危渊回过了神来,却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这百年来你都一直呆在这里吗?”他叹了口气说到。
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提问机器人。但是危渊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有问必答,目前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他始终都不敢放下心去。
“大部分时间是的。”Death说着,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想看到我出去的。”
危渊抱着一大堆问号继续问了下去:“可是这里没有食物。”
“我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休息和睡眠。”
曾经夜夜修仙的资深玄学大师危渊听到这里不禁一阵羡艳,他以前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人类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也能活下去该有多好。现在眼前的人实现了这个不符合自然定律的假象,还附送了一个长生不老的条件。
“我唯一需要的就是人类死亡时发散出的微弱能量,一个人只有小小的一点,没什么太大用处,只有当外界存在大批量能量时,我才会外出采集。”Death接着说到。
你不会想看到我出去的,她看着危渊的双眼说。
一声极为悠扬的钟声忽然响起,那种厚重而低沉的音色暂时打断了这里的奢华迷乱,紧接着是一阵欢呼。
这是第一次倒计时的钟声,预示着今年的最后一小时已经开始了。
“所以你的能力是收集死亡时爆发出的能量。”危渊用了一个陈述句去表达疑问。
“准确的说,是收割生命。”Death纠正了他的说法。
收集能量只是附带的产生品,她的能力本质在于终结这世上一切活物的生命,如同远古时代那三位管理生命之线的女神之一,阿特洛玻斯,负责剪断每一根生命之线,终结一切活物。
危渊看着漫天烟火和金碧辉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垂了下去。
“那么人死了之后,会怎么样呢?”
Death第一次停顿了,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流畅地回答危渊的问题,而是看着那桥上的人,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危渊微微侧头观察着她的表情,然而并没有任何收获,对方的表情始终都是一尘不变的,不喜不悲,不是冷漠,也不是温和。
“人死了之后,就是终结,什么也不会有。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命运。”Death缓缓地说到,“这个问题,我在这里呆了近百年,却还是没有得到最确切的答案。”
世间变数太多,就如在水中去抓一颗漂流的海洋球一样,永远也无法使它稳定下来。
“还有例外?”
危渊不喜欢当一个刨根问底的人,但是此时他却只能厚着脸皮追问下去。因为他的脑海中始终都浮现着那一张张曾经鲜活的面孔,挥之不去。
人类对死亡之后的未知有着永恒的好奇与畏惧,这也是人类追求长生不老的根本原因之一。
“极为稀少,但确实存在。”Death转过头看着他说,“我无法为你解释,但是你在Glodia停留几天之后,你自己就会明白。”
危渊出神地看着前方的景物,大脑在努力地理清这一切的关系。
又是一声悠扬而低沉的钟声,回荡在整个金海之巅的上空,预示着这一年的最后十分钟。
危渊微微蹙眉,明明自己只感觉过去了十几分钟,怎么就突然到了五十分钟之后了。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打算去桥上再看看Anesidora的残影。可他刚走出去几步就看见另一个人也朝着桥上的人走去,而那个人的脸却是他见过的。
又一个故人,Plague。
危渊顿住了脚步,站在离他们大约十米的距离静静地旁观着。
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就是Anesidora与Plague的第一次相遇。
年轻的Plague穿着一身简单的西装,手中带着一支高脚酒杯,缓缓地走到Anesidora的身边与她打着招呼。Anesidora起初还有些拘谨,过了一会儿两人不知道谈起了什么,气氛似乎缓和了下来。Anesidora的同伴很灵性地离开了现场,带着一脸看透一切的微笑。
一个是文质彬彬的青年科学天才,一个是容貌倾国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初遇怎么看怎么像童话故事的开场。
如果不知道后来的话。
一声巨大而低沉的钟声敲响,天空骤然被一连串缤纷璀璨的烟火点亮,不知从哪里喷发出的礼花洋洋洒洒飘飞漫天,耀眼金箔如雪花一般在空中不停地翻飞。音乐声昂扬欢快,香槟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久久不散。
周围所有的人都举起酒杯,欢呼着,庆贺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Plague为Anesidora轻轻地摘下飘落在她长发上的金箔,后者则是勾了勾嘴角。
危渊站在桥的一边,凝视着天空中的五彩斑斓。
距离Glodia事件,还有三年。
☆、冥府之路IV
新年的钟声响了整整十声,那极具穿透力的厚重钟声传扬千里,响彻整个Glodia主城区。与此同时,各个地方都升起了绚烂璀璨的烟火,一时间整个天空亮如白昼。
“为什么是十声呢。”
危渊驻足在桥边,看着周围的热闹景象出神。在他的记忆里,一般新年的钟声都会敲响二十六下。迦勒共和国的纪年周期是二十六年,按照二十六字母的顺序,一轮又一轮。A年属于Anesidora,C年如今属于Conquest,如此类推。
原来曾经的迦勒帝国纪年周期是十年吗?
“这世界上有很多巧合。”Death淡淡地说,“现在有多少神谕者了。”
危渊闻言收回心神,在心中暗暗数着。
死亡,Anesidora,瘟疫,战争,饥荒,Oracle,大地,色/欲,杀戮,最后他数到了自己,疯狂。
正好十个。
这是巧合吗。
危渊抬眼再去看周围的人,却发现一切都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不断地褪色。色彩淡去,画面变得残缺不堪,原本让他都难辨真假的盛典忽然变成了如油画一般的扁平画面,失去了立体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
危渊立马戒备起来看向一旁的Death,对方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周围如泥石流一般崩塌的画面完全没有影响到她。
“晚会结束了。”Death看了他一眼,“你该回去了。”
危渊看着周围的灯火辉煌和人声鼎沸全部在一瞬之间化为云烟,Glodia残破的废墟遗迹渐渐显露出来,原形毕露。午夜十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凉风穿过空洞残楼时的凄凉呼啸,一切都换了一副面孔,这让危渊心中的恐惧再次翻涌了起来。
凌晨十分孤身一人呆在Glodia遗址的中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别害怕,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Death看着他说。
她知道这个自己关注已久的少年在害怕什么,对方害怕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一点恐怖之处都没有。人死如灯灭,除非她再聚集那一缕残烟,否则没了就是没了。
他不该害怕的。她垂眸暗想着。
他会希望这世上有鬼的,总有一天。
危渊伸手摸进自己的口袋想拿出手机照明,哆哆嗦嗦地摸了半天才摸出来,终于还是赶在周围余晖完全湮灭之前打开了手电筒。可还没等他完全看清周围的环境,就看到了Death缓缓转身离开的身影。
“你要去哪儿?”
他有些紧张地问到。这里就只有自己和对方两个人了,有个人陪着自己总是好的,这时候要是Death也走了自己可能会崩溃。
Death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我要出去了。”
危渊的大脑被黑暗和恐惧折磨得不堪重负,但是还是及时反应出来了对方这句话中所包含的信息。
“出什么事了?”
Slaughter还在外面,如今Plague制造的瘟疫应该也开始肆掠了,前线的战事他还完全没有消息。这时候Death要离开Glodia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多想。
“有很大的能量,我得去收集。”Death说着,但是声音却忽然变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让危渊完全无法断定对方究竟去了哪儿。
“放心回去。”
她留下了这句话,便再也无法寻找到任何踪迹。
危渊拿着手机站在原地,不敢去四处照。人类最要命的其实是自己的想象力,他真的很害怕自己的手电到处晃会看到什么自己不该看到的东西。
“爸爸,救我。”
向恐惧势力屈服的危渊不得不纡尊降贵地向另一个自己求救。
“你之前说要操/谁妈来着?”
可是那声音很显然就是得理不饶人。
“咱俩一个妈......”
“......”
最终危渊还是缩在了自己的身体里,由另一个祖宗掌舵,一路平安回到了原本的基地。省去一路上的骂骂咧咧和冷嘲热讽,这趟回家之路总体来说还是十分和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