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了?”锦歌过来扶他,“再去躺会儿?”
溯洄艰难的挥了挥手,“先让我坐会儿,”腿还哆嗦呢,总算是走了!
“玄裳帝姬她...就是关心你,怎的怕成这样?”锦歌觉得好笑,即使自己被揍了一顿,那也是他活该!
“你不觉得玄儿她气场太强?”溯洄疑惑,“跟我哥越来越像。”
锦歌摇头,“天君其实很和蔼。”
溯洄“......”你见到的莫非是个假天君?
“大家都是关心你。”锦歌说,与他额头相抵顺便蹭了蹭,“你现在要好好休息。”
溯洄点点头,“你也快去歇着吧,要沐浴换衣,不然下次就将你赶出去。”
四海君洁癖发作。
“好。”锦歌将他抱到床上,将被角掖好,实在是太过温柔美好。
溯洄沉沉的睡了过去,嘴角还弯弯的翘起来。
☆、66、姮娥言痴情多命数,天地情万年皆坎坷
重光帝君从寝殿出来后,心绪有些飞扬。有些感伤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抬起已经布满死气的双手,重光努力将那一层黑气压了压。无论是天界还是地界,这些景物都是万年不变,能在自己心里留下痕迹的,却唯有一人而已。
“绮澈,”重光先去看了看他名义上的妻,他一双儿女的娘亲。
她坐在自己的寝宫里,形容端庄,就如同十多万年前的大婚之日一样,让人丝毫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帝君来了?”绮澈起身福了一礼,过来将他扶住。“帝君今日来臣妾这儿,是有事儿?”
自打玄裳回来以后,绮澈已经很少再为暮浅的事儿来跟他问责,两人相敬如宾,却也平淡如水。
“来看看你。”重光道,“玄儿最近可还好?”
“玄儿自然是好的。”绮澈眼底含着笑意,这女儿就是她的心头肉。“只是玄儿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我还想着寻个机会跟你提及此事呢,看看天界有哪家的仙君合适。”
“玄儿的事交给她自己便好。”重光道,“待暮儿回来,便让他承袭天位。”
“这么快?”绮澈惊讶,“暮儿年纪尚小......”
“等不了了。”重光看着她,眼底一丝灰暗,一丝愧疚,一丝说不清的情绪,相互交错在一起,形成一个看不出深浅的漩涡。
“帝君...你...”绮澈眼里漾出些情绪,这是要打算离她而去了吗?终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我只是要闭关很长一段时间,绮澈不要多想。”重光道,“溯洄从诛仙台掉了下去,救他耗了我不少修为。”
绮澈心中松了口气。“四海君他还好吗?”
“人虽然救回来了,但往后也只是个魂体。”重光道,“后面的路只能他自己努力。”
“嗯。”绮澈将这么多年的端庄抛到脑后,双手环住重光腰身,“帝君这么多年一直护着他,也当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重光将她双手挪开,“绮澈,我闭关以后,照顾好暮儿和玄儿。”
“帝君要闭关多久?”绮澈扑进他怀
“也许很快,也许很慢。”重光轻轻拍拍她肩膀,“溯洄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好好呆在天界。”
绮澈看着重光渐行渐远的背影静静发呆,此生能遇到你,是我所有的运气。虽然最终...绮澈紧了紧攥着衣角的手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欢喜。
从绮澈的寝宫出来,重光一个人在天界漫步,近日里因为溯洄的事儿天界已变得十分清净,漫天神仙尽皆躲在府里避风头,连个人影儿也很难瞧见。
路过的花草庭院都是旧景,平日里没在意过,此时看来倒也觉得新鲜。
重光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听风阁。溯洄便是在此处出了事端,自己上次见绯颜也在这儿。
百里莲花随风摇曳,看不出一丁点儿将要颓败的迹象。
“见过帝君。”重光正看着这莲花塘子出神,便听见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唤他。
身后来了人,竟都察觉不出了吗...重光定了定神思,转过身去。
“是月君啊。”重光道,全天界都害怕招惹上的仙君,今日看起来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重光突然间有个想法,若是天界投票选出一个最不受欢迎的神仙,那一定是非月君莫属。
“月君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此处?”重光道。
“我看天君来了,便跟过来看看。”姮娥说。
重光“......”被跟了一路,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帝君可有心事?”姮娥问。
“月君所掌的乃是人界姻缘,必定是见多了求而不得,得而不能相守的事儿吧?”重光答非所问。
“感情之事,莫非贪念。”姮娥道,“若无贪恋,又怎么会有求而不得、得而不能相守呢?”
重光点点头,深以为然。
“这三界苍生,谁也逃不过一个命数。”姮娥轻手抚了抚怀里的白兔,“有些凡人只觉自己爱而不得,却不知其实亦有人对他爱而不得。前世之因,今生之果,兜兜转转,爱恨交错,谁又能说的清楚到底是别人负了你,还是你负了他人?”
“月君说的甚是有理。”
“我为凡人布姻缘,虽然颇多悲剧,却也是帮他们了结了一世因果纠缠,若缘散而未尽,来生也定会再次遇见。”姮娥看看重光,“帝君来此可是为四海君之事烦恼?”
了却了一世的纠缠,来世也定会再见吗?若没有来世,又当如何?
“溯洄已经无碍,我只是想些旁的事。”重光看看姮娥,“孤一直很好奇,月君自己的姻缘被安排到了何时?”
“我嘛!”姮娥笑笑,一丝妩媚伴着一世凄凉,“我活该得一世孤寂。”
“我看过了人界太多的爱恨情仇,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要将对方一剑穿心、明明已经心有所属却要被迫与他人欢好、明明付出了真心的却被践踏如泥......”姮娥说的漫不经心,“自己又怎么还会想要陷入这片泥沼?”
难道这些悲剧虐恋不都是出自你手?重光简直就要一脸黑线。
“其实很多时候,我只是设了一个开头,”姮娥似是看出帝君所想,“事情的发展却往往出乎所料,这就是人心,人界最神鬼莫测的变数。”
“就比如一个将军与敌国公主两情相悦,这只是我设的一个开端,若他们肯抛下国仇家恨荣宠地位就此隐居,那必定会得一世幸福安乐,但若是一方选择回归朝堂,最终的结局也必然凄苦。选择权一直都在当事人手中,我从来就未曾参与。”
重光心中一动,他与绯颜,若放在人界又何尝不是这种对立的关系?天界帝君,与魔都之主,若是一开始便肯抛下一切归隐三界,是不是如今也能有个好结果。
“帝君要走了吗?”见重光转身离去,姮娥福身一礼,“恭送帝君。”
从听风阁出来,重光径直去了地界,听了那月君的话,此时他惟愿只想见一人。
“你怎么来了?”刚过地界边缘,绯颜便出现在他眼前,重光默然无语,只是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
“这是怎么了?”绯颜皱眉,“脸色一点儿也不好看。”
“绯颜可还愿与我一同归隐三界?”重光看着他,眼底竟然带着水雾。
“当然愿意啊。”绯颜帮他擦擦眼角,温柔的亲了亲他额头“我们不是说好了,冷舞的事情解决完就什么也不管了吗,今日这般又是怎么了?”
“即使我不能与绯颜长相厮守,绯颜也愿吗?”重光靠在他怀里,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绯颜轻轻抚顺他背脊,想让他情绪尽量平稳些,“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重光重重的吸了口气,“我如今修为散尽,气运全无,仅剩下这残缺不全的元神,绯颜可还愿意?”
就连走到地界来见他,都是拼了全力的。
“自然愿意。”绯颜趴在他胸口蹭了蹭,眼角泪滴已经湿透他衣襟。
绯颜努力挤出一个笑挂在脸上,声音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凄楚揪心,“还有多少时日?”就连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他都不忍再开口问上一句。
“也许是十年,也是是十天,”重光道,“我本不想来见你......”可终归还是来了,自私了这么多年,竟然到最后也是这般自私。
“幸好你来了。”绯颜亲亲他嘴角,“不然往后我若是知道了,定会日日怨你。”
绯颜笑笑,“若是我发疯迁怒了天界,这么多年你想维护的三界和平岂不就是白费了?”
绯颜说,“莫要多想,就算只剩一秒,这一秒也要是我陪着你过的,如此便好。”
绯颜说,“更何况我们还有时间,无论是十天亦或十年,总是能想出些办法来的。”
绯颜说,“我们什么也不管了好不好,你还未喝到我亲手酿的三生酿。”
绯颜说,“我们去人界吧,天界一日,人界十年,与你厮守多一秒,都是好的。”
绯颜说,“此时你还愿见我,愿与我说实话,我很高兴。”
绯颜吻上他的唇,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愿意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绯颜眼底的温柔能化开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