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晋仇把这话说出来了,他的话很平淡,他说晋家不在了。
人群中恍然传来了叹息声,但转瞬又有人开始笑了,连带着发出叹息声的人后来也笑了。
店主原本严肃下来的脸也绽放了笑颜,他道:“崇修道人可有买米钱。”,看样子是准备把话揭过去。
其他看热闹的也紧忙接话,“对,可有买米钱。”,他们都不想继续那个晋家的问题。
晋仇也不想再说那话,他选择揭过去,“没钱”,他道。
说到底,晋仇是晋地人,周边看热闹的也是晋地人,他们都选择说这个买米的事儿,而不是其他的。
“没钱你买什么米。”,店主接话。
晋仇很坦荡,“赊着”,他说。
“赊什么,你有钱我都不愿卖米与你,更何况你身无分文了。”
晋仇转身就走,他觉得晋赎说错了,这儿的人哪里是看他放下身价就肯可怜他的。
可他走出门口的瞬间却感到背后有东西砸来,他伸手一接,发现是包米,连带着还有些盐油之类的杂料。
他看眼老板,老板说:“今后你也是个俗人了。”
他不言语,而是走上街,停在了肉摊旁,他看着肉,这次却一个字都不打算说了。
“怎么,还要肉?”,老板很惊诧,崇修道人吃米就不容易了,还吃肉,这是转性了?
晋仇没转性,他只是继续沉默。
看见这一幕的都在嘀咕:“他这是怎么了,竟然吃肉。”,这不像崇修道人。
可晋仇也不回答他们的疑问,肉摊老板切了块肉,他甚至没挑瘦的,而是挑了肥的,然后递给晋仇。
意外的是晋仇接了,他道了声谢,然后转身离开。
“邪性!吃米就罢了,还吃肉,而且是肥的!”
“他不是仙风道骨的贵公子吗!”,卖法器的范三惊了。
但晋仇没跟任何人解释,他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走出没几步,人群的前方却安静了,路中央多出来一块空地。
晋仇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有人从他手中接过了方才他讨来的东西。
“怎么来了。”,晋仇问。
那人声音低沉,“接你”,说话的正是晋赎。
他们的身影渐渐离去,人群又开始骚乱了。
“方才那是谁啊,瞧着真不好惹,不自觉得就给他让路了。”
“不知道,没见过”
……
荀季听人说晋仇在买米,便来看看,此时却也沉默了。
☆、捡颗白菘(十)
晋仇两手空空,他见路上没人了,便开始与晋赎说话。
“米不是很好讨。”,他说。
晋赎了然的点头,“此事是我不对。”
晋仇瞅着晋赎手中拿着的一堆杂物,准备把方才的问题放一放,晋赎让他去讨米,他觉得的确不对,这事不仅让他脸上无光,也让他在道义上很是受谴责,毕竟他没给钱,虽然他就是有钱别人也不一定将东西卖给他。但晋赎既然承认是他不对了,那自己就没必要再说这事了。斤斤计较总是不好的。
“你怎会去街上?”,晋仇问,他是真没想到晋赎会来,毕竟晋赎将讨米的活计交给了他,那意思明显就是不想自己来,而自己来后他又出现了,还那么明目张胆的。
晋赎神情未变,“我捕完兔,见你未回来,就去了。”,实际不是见晋仇未回来才去,而是本就打算去,他捕兔子顶多用一炷香的时间,那点儿时间晋仇都走不到街上。
事实上晋赎也看到了晋赎讨米的全过程,他本是想下去的,但晋仇说了那句:晋家还在吗?这话后,场面就变了,人群对晋仇的奚落嘲讽明显瞬间散去,晋赎躲在暗处感受着那些气息的变化,觉得事情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晋地的人很可能是藏着秘密的,只是这秘密连他们的少主晋仇都瞒着。
他们在怕什么,他们心里真那么讨厌晋仇?
可晋赎观察没多长时间,他刚要从那诡异的氛围中发现些痕迹,晋地人就将话题转变了,他们甚至不再为难晋仇。
这之后的那几句尖酸话明显是昧着心说的,又或许是故意说的,他们在演某场戏,所有人都是戏子。
他故意让晋仇去讨米也是因为他想看看晋地人对晋仇到底是何想法,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何要那么做,但在心里,他催促着自己,他就是想看晋地的真实面貌。
看到之后又能怎么样?晋赎自己也不知道,或许等他恢复记忆就能知道,晋赎不急,他想先和晋仇过过日子。
晋仇明显不知道晋赎想这么多,但他也是有戒心的。
“你捕完兔应该在门口看家,那块儿虽荒芜,景色却也还算可以,看家不会太腻。”
“家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吗?”,晋赎喜欢晋仇的那个“家”字。
晋仇回道:“当然有贵重的东西,我给你读的《研修法》《伯季本心考》那些,都是晋地独有的功法,有的是晋地人通用,有的却是不传之秘。”
晋赎停步看晋仇一眼,他那眼极幽深,几乎要看穿人的内心,“不传之秘为何要给我读”,还是当做识字的工具,晋赎觉得晋仇当真儿戏,而且怪不得有些书上的功法他觉得极精深。
“没什么大不了的,虽说是不传之秘,但给你读读也无妨,并不是谁读都能领会的,即使领会了想让自己学会功法也是极难。”
晋赎开始皱眉了,“可总有人能领会,你便将它放在草屋中?”
晋仇从他手中接过些杂物,“功法在晋地,没几个人偷,大家也没兴趣,他们大多数人看过了,只是又撇给了我。”
“看过?”,晋赎没让晋仇从自己手中将杂物拿走,晋仇总归是着了风寒,劳累了一天,再拿东西会吃不消。
晋仇见晋赎不让他拿东西也不说什么,他只是表情有些苦涩,“嗯,有几本被看过。”,他道。
晋赎仿佛明白了晋仇的意思,“他们硬抢过去的。”,他表情很不好看,就像是目睹过那惨烈的过程一般。
晋仇却不以为意,“我又夺回来了,总归是晋家的遗物,还是不能丢的。但是你可以看,你现在也姓晋,没什么的,不把它拿走不还就行。”
晋赎不说话了,他良久地沉默着,也更是好奇晋地人对晋仇究竟是何想法,另一方面,他也决定以后看好晋仇那几本书,毕竟是遗物。晋仇已经回不去原来那个家了,晋仇的父母全化成了血灰,连个衣冠冢都不允许建,晋仇还有什么,能让他想起以前的也就那几本书了。
晋赎也不问晋仇自己明明不看家却为何要让他看家,毕竟晋仇根本看不住他那几本书,而自己呢,晋仇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无法力,但好歹看着就不是好惹的。
晋仇坦然地将这事讲给晋赎,不是他多相信刚被他捡回家中的晋赎,而是他知道以晋赎的能力是看不上他那几本书的。
他们谈话间已回到了草屋,晋仇看到了那几只兔子,没法看不到,它们实在是显眼,就被扔在屋外,又那么活蹦乱跳,想看不见都难。
而且,它们虽跳动着,身体却被固定,固定它们的东西又很奇特,是一束草,只是普通的草,纤细嫩绿,大约筷子那么粗,甜杆上还散落着长叶片,它们待的位置也很难说出口,是耳上,那些兔子长长的兔耳上,它们一动,一想逃,便有血从那洞中流出,只是看起来不像铜铁那样残酷,但草的束缚跟铜铁的束缚究竟差了多少呢,如果两者带来的痛苦一样,那对受刑的人来说并无差别。
观刑的人此时是没资格说话的。
晋仇看着晋赎,晋赎像是个心狠的人,但用草穿耳洞这种事晋仇不知道晋赎是怎么想到的。
晋赎明显知道晋仇看他的意思,“本想弄死的,但还要去接你,兔死太久就不好吃了。便随手拿了些草把它固定住。”,他的语调无丝毫起伏,显然是不在意兔子疼不疼的。
晋仇知道他要是与晋赎理论,两人必生嫌隙,他此时不想跟人吵,便把兔子上的草拔出,一共四只兔,就那么稳稳地被他提在了手里,那些兔血被染到了他的手上,他没有看,只是问晋赎:“何时吃。”
晋赎本打算明日吃,毕竟他们还带回些彘肉,但他瞧着晋仇的眉眼,“今日吃。”,他道。
晋仇在那四只兔上分别施力,那些不断蹬腿想逃的兔子便转瞬间没了呼吸,他把几只死兔扔给了晋赎,自己一人进了屋里。
“兔与彘并无差别,两者无贵贱,兔死时受苦,彘死时亦受苦。”,晋赎对晋仇说。
晋仇了然,“只是死前不断挣扎,却挣扎不过的滋味总不好受,不如给个痛快。”,他语气有些闷。
联想到发生在晋仇身上的事,晋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他自身是真不在意这些生物。
他开始做饭,这些事他明显没干过,晋仇只见他生疏中又尽然有序,片刻后连生疏都没了,仿佛他早已做了不知多少顿饭,宛如大厨了,或许他不应该叫晋赎,应该叫庖赎,一个叫赎的厨子。晋仇被自己的笑话逗了下,他静静地看着晋赎忙活,本打算修行的,可此时瞧着这一幕,他准备将修行的事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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