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曼的意识镇压失败了,受到该圣能影响的地精们重新找回了自我。他们在各种美好幻境之前,及时驻足,没有一脚踏空滑下万丈深渊。死而复生的愉悦,让那些之前还憧憬着“正义”“希望”的铁橡木与银杏联邦军士兵,都拾起了弓箭。
此时北苑中最为显眼的风光就属科尔曼,他浑身烧焦,脸部骇人的水泡随着蜕皮颗颗破裂,他发出惨痛无比的嘶吼,从喉咙里喷出滚滚浓烟之时,还不停地用手抹他烂熟的皮肤。
“热!痛!圣光失去温和了!我感到了痛楚!这是它无与伦比的教训之痛!”
“是训戒!”科尔曼操起紫晶冰封怒砸地面,使得刚被圣光波涛肆虐过的土地,结出使他立地为牢的冰球,“舒适!这很舒适!你们太天真了!以为这点伤害就能阻止我来净化李奥瑞克及他的走狗?”他因焖烧而佝偻起来的身躯,拖着半融化的铠甲跪在地上。
这风中无形吹来冰雪,围绕着受伤的圣骑士盘旋,抚平了他那痛不欲生的烧伤,“这都是神迹!是一位对主忠心耿耿的圣徒应有的酬劳,你们都看着吧,卑鄙的骷髅兵,你会见证到奇迹!”
艾琳思貘伸长了她的脖子,用一副见鬼的腔调朝摩多说:“我该不会是看错了吧?他的烧伤正在愈合?”
“你没有看错,他是高阶圣骑士,当然会圣疗术。”摩多还没从刚才注油枪齐发的震撼中平复过来,无精打采地回应道。
“去中断他。”拆解者慢条斯理地下达了指示,打断一位在神器保护下的圣骑士?况且他还处于急速的恢复当中。
“那些人不够,艾琳思貘,摩多,启动暗之母上最强的火器,击碎他的紫晶冰封。”高进是指那些正用弓箭射圣骑士的人。
铁橡木与银杏联邦军的士兵自对人类的虚情寡义心灰意冷之后,早就被怒火淹没了正常的思维,铺天盖地的箭雨夹杂着阵阵“圣骑士杂种,去死吧!”“为我们的兄弟报仇!”之类的污言秽语,一并朝呵护科尔曼的冰晶体落下。
但还没等触及冰球,这些橡木箭统统就在两米以外结成了冰棍。
“别让我多说,调用火器的权力你们有的吧?”
高进用近乎恐吓的腔调对那两个暗精灵说,可是哪怕想要对他百依百顺的艾琳思貘都无法果断答应。
“对不起,尊贵的拆解者大人,我们的权限不够……”精灵的阶级划分一向严格,所以,在三人面前呈现出的炮火重击,就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了。能明显看出弹头轮廓的砲石,燃烧着滚烫的火焰,从暗之母三个不同的角度,飞驰而来。
高进张开颌骨,颇为讶异地见证了砲碾活人的奇景。哪怕紫晶冰封是一件神器拳套,它为科尔曼带来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防护,但它仍是一种较为坚硬的冰结晶,而暗之母能屹立多年且扭曲生长,固有它健全的防卫措施。
“奇怪,不该是你们叫动的……”高进沉吟着往暗之母方向看去,他眼洞里的灼烈火苗跳跃了一下,“是聂格福,钻进了其中一个树洞。”艾琳思貘身高较长,她手掌贴着微热的飘窗玻璃向外看,那通体乌黑的榕树上,果然有一个身着银辉的人嵌在里面。
“是那个俘虏?”她不适应叫一个俘虏名字,且对他的蔑视之心至此才稍有好转,“他钻进树洞里,说动了操炮手?”
摩多跳了几下才看到他的聂格福兄弟,他瑟银锁甲的款式离得这么远,仍是一道非常显眼的标志。
在聂格福的身旁,是几名脸色炭黑的矮胖子,虎视眈眈地凝视着下方,且聂格福立于他们的簇拥之间,指手画脚些什么,毫无俘虏的自觉。
“这人快玩完了。”树液人们围了上去,地精们也执弓往前走,暗之母里说不定有更精锐的武器在瞄准科尔曼。
高进毫无怜悯地看着那个伤痕累累的圣骑士,他还差一件护胫才完美的紫罗兰怨火,成了遍地碎片。
他那颗光头上插满了弹片,活像刺猬。
“不死杂碎!要净化!”圣骑士趴在地上,瞪着死鱼一般的眼睛,鼻孔里的鲜血随着吼骂声变得成赤黄,“我不能坠入深渊。”
“我,科尔曼,是英雄。”他思维混乱地抵达了他不忍直视的少年时代,从不被当成人对待的低级船工,到受圣理之门召引参加“圣光根植”试验,已经过去了近二十个年头,“我处理过很多,你们,这样的垃圾。”他瞄着一个脸色阴暗的地精说道。
对方将裹着一颗橡木果实的箭头,对准了他的鼻子:“圣骑士,你的死期到了。”
“我也很遗憾!笨蛋!别拿箭指着我!”圣骑士阴狠地咆哮了一句,双眼中无坚不摧的焰火化成实体,点燃了指向他的箭头。
那圣光火焰攀爬着箭枝迅速引燃到地精手臂上,后者身上的瑟银甲顷刻点燃,等他的同胞反应过来,这地精已被烧成了灰烬。
“就是这么快!圣光!赐予我力量。”科尔曼咬紧牙关,腾身站了起来,他满头都是碎片的样子,狰狞、扭曲、仿佛恶魔。
这些金属碎片随着他身体机能的改变,渐渐融化了,他额头上那两道圣痕正疯狂地蠕动着,且有昆虫足肢要再度穿透皮肤。
科尔曼身躯前倾,双臂下垂无力地晃来晃去,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受圣痕的挟持,它欲指引他往哪儿去,他就必须要怎样做。
“兄弟们,往后退!”聂格福吹着他的口琴,指挥下面懵然无知的同胞们,远离危险。“不要试图攻击他,静观其变。”
高进皱了皱眉,他发现地精都将弓箭背了起来,没有继续攻击的意思,“艾琳思貘,他那琴声是什么意思?”
后者冥思苦想了一阵子,才晃了晃头:“尊贵的拆解者大人,这琴声我听不懂。”
“聂格福兄弟,在防范我们。”
摩多神色严峻地往聂格福那边看了一眼,对方显然占据了更大的优势,他用热忱的性格与为兄弟请命的情谊感动了树里的黑铁矮人,而黑铁矮人又十分容易受感动,所以,聂格福这时就有了选择的权利。
他可以说服暗之母背弃地宫,也可以投到死灵怀抱里。
“真是嚣张的人。”高进扬起颌骨,发出冷冷的嘲笑。“看来这暗之母里也并非一团和气。”
艾琳思貘像是受到了最为严厉的责骂,深深低头:“一个俘虏,居然敢在拆解者大人面前耍花样?我这就去斩下他的头颅!”
“慢着。”艾琳思貘转身之际被骷髅人叫住了,“艾琳思貘,摩多,让那些凑上去的树液人也随地精撤退,还有你们两个。”
“可是,尊贵的拆解……”“别让我在厌恶你这该死的称呼之前,先把你干掉。”高进朝艾琳思貘吼了一声。
后者极为难堪地夹紧了双臂,又听到她敬仰的身影,道出的干冽之言:“他不想做一个无底限之人。”
艾琳思貘回过头,她自责内疚的眼神随着离奇恐怖一幕的发生,猛地膨胀起火,继而变得冰冷萧瑟。
摩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将迟钝的暗精灵少女往暗之母方向猛拖。
她迷失自主地盯着那个窗前挺立的骷髅人,以及他对面飞来的人影。
圣骑士科尔曼身后张开了两道金黄色的天使之翼,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喷发电流与焰火,他像是储存了巨大威能的爆裂仓库。
即将,在掉入深渊之前,给此处的亡灵上一堂,虔诚之课。
第25章 [锅炉]科尔曼。
爆裂的终点……科尔曼迎来了他的最后时刻,像他这种级别的圣骑士,若是自爆该引起多大的震荡啊?
科尔曼感到有一点疼,他左侧脸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右侧眼角里的余光,瞟到圣法耳港督府那面极富历史沉重感的山形墙。
勒紧纤绳将船只拉向海岸的纤夫身影,象征了北部迦托奥联合王国这座靠海为生的王国,最引以为傲的海洋事业和民生需要。
一个阶级分明的王国,之所以将它最底层的劳动人民,以浮世绘形式浓缩在山形墙内,是为了方便外国旅人正眼看到。
从而错误地判断,这个国家它拥有多么平等的阶级观念……“圣法耳港?我听到了铃铛的声音!”
海船靠岸了,前面是栈板。
大型货轮的船舷驶入海港时,被一些□□胳膊的船夫,喊着号子拉近栈板。
科尔曼起不来,他明知道自己来到了熟悉之地。
可他就是起不来,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使不上一点儿劲。
耳边除了港口吵杂的声音外,还有几道围着他瞎起哄的幸灾乐祸声。
“黑泥鳅!快起来啊!你不是好打抱不平吗?今天我会让你受点教训!”
船舷与栈板磕碰,发出了一声“咣!”的巨响。
紧接着他听到,有人站在高处,伸头痛骂拉纤的船夫:“你们都是蠢猪吗?让船碰坏了怎么算?我割了你们的肉!”
一大片水花泼到了科尔曼的身上,冰凉,一种和他理应感受到的灼热不同,圣光离他远去了,此时只有一介凡人的体魄。
他猛地坐了起来,视线平生第二次接触到那倒视的画面,一位身穿法兰绒奢华礼服的矮胖男人,叼着一根雪茄,手上托着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