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不干净的森林由他们不远万里前去拯救,受伤的动物、植物由他们照看,现在,他执弓的姿势像极了祖上。
除了他的兴奋与狂热,让他用光了最后一支箭。
“不!我不会输!我要证明我是卡多雷的后代!”是的,他的祖先从不容许邪恶的阴影覆盖森林,暗夜精灵颀长苗条的身影为舍尔沁指引了道路,让他在魔怪的面前,动若脱兔。“我舍尔沁也做得到!”
他果然像只兔子似的,窜到地面,在上一轮急速射造成的混乱还没消失前,他已翻滚着捡起了营地里散落的箭筒。
“葛布!格林!你们要赐予我力量!”这些箭,既然你们没能用完,就由我替你们用尽。
舍尔沁左手端弓,右手拨弦,指头不见疲惫,反而随着用箭的熟练开合由衷。
但一道半透明的光,从他的后脑勺处飞速袭来。
这次攻击让舍尔沁心神受到了猛烈撞击,他没注意是谁偷袭了自己,也没有感到疼。
他告诉自己这没事,因为除了北苑,李奥瑞克城堡的外围部分,无一不受到正义伙伴们的攻击。
刚才那道光有可能是人类牧师妹子失手打来的戒律术。
这拷问心灵的一击不会有什么事,而战后他反倒可以去找是哪位粗心大意的妹子误伤了友军?然后,舍尔沁想了想自己的族谱。
他的手指不会动了,十字状的斑痂从他迷茫的双眼间,快速隆起。
他的脑子还来不及思考族谱上,该如何续接他和牧师妹子的后代名讳问题,脑子就在颅内融化了。
林精幻象、愤怒光球一并熄灭,这驱魔战场内游荡的树液人一起掏出了暗影剪刀。
数道暗影长虹对着舍尔沁一通裁剪,他那比葛布格林都造型惨烈的尸块,纷纷掉在了地上,残破的脸孔带着淡淡不甘。
一只色泽锃亮的胫靴踢飞了这小半块肉体组织。
虎背熊腰的大块头男人出现在众多树液人中间,他身后还跟着许多紧抱武器的胆小人类。
“科尔曼大人……我们刚杀害了一名,一名地精战友……”
一名人类士兵,扶了一把歪到耳边的瑟银盔,不安地看着那肉块滚落到树液人脚下,又被那令人胆寒的怪物吸附入粘液里,完成了一次进食。
大块头男人没留头发,他黑色人种,转过身时,用额头之间冒出明亮白光的十字圣痕,对准了那名说话的人类士兵:“我必须纠正你的措辞,西蒙小队长阁下,严格意义上来说,地精属于我们《圣光十诫》里说到的标准魔物。”
看着人类士兵欲言又止,最后恐惧点头的样子,他露出一贯慈祥的微笑:“再记上,主曾告诫我们,物资多多收服,接济四海兄弟。如果这些树液人都死了,我们还拿什么来制造圣光枪矛?”他抬起脚,指着自己的靴子:“它离完美还差几棵恶魔草。”
第18章 恶魔草飘扬。
科尔曼是他们那个人种里少有的天才。
西蒙记得像他那种黑皮应该都在大陆各处做最低贱的活,世俗的眼光认为他们天生肮脏指甲里的灰怎么都去除不掉,让他们做端茶倒水或摆放餐具的活,都是一种礼仪不周。所以,大多数黑皮只能去工作量繁重的码头做搬运工,或是行走危险路段的押运队员。
像科尔曼这种年轻人,别说是圣理之门的高阶圣骑士,就是说在货船上找了个洗甲板的活儿别人都不会相信。不过科尔曼就是做到了,他有些特别的手段值得圣理之门吸纳他。“哦,当然,抛却他残杀友军这一面,是个派头十足的圣骑士。”
西蒙好不容易才把眼睛从那只吃了许多肉块的树液人身上移开,喉咙感到一阵发堵,难受地对科尔曼致以一阵傻笑。
刚才他干掉地精的手法西蒙没怎么看清楚,只是隐隐觉得他额头中央的十字圣痕发光了,再然后那先前拨弦快如闪电的地精就像被魔法定身术凝住,直到树液人使出了暗影剪刀他都没反应过来。其实与势均力敌的敌人作战,分心是最要不得的。
西蒙对这方面深有领悟,像他们步兵平时训练剑术对抗,谁要是分神去看城里的漂亮小妞,保准会被木剑刻着头,肿一个鸡蛋大小的包。西蒙曾在兵长帕西大人的手里吃过这亏,当时他妹妹,叫什么来着?圣理之门的看板娘,来校场给她哥哥送爱心便当。
西蒙多看了她几眼,就被帕西兵长用木剑打中了脑袋,躺在床上几周才下床。
“想起那个圣理之门的小妞儿……如果这一次在科尔曼的手里挣点小钱……”
西蒙是个懂得见风使舵的人,他看不透科尔曼,于是他懂得少说话,少问问题。
从之前的河岸丛林到一条只有科尔曼才知道的密道出口,他一直都在尝试把帕西搬出来,当做和这位少言寡语的骑士闲聊时的谈资,但后者显然有很强的目的性,根本不和西蒙闲扯。
西蒙带领的一队士兵是全大队最喜欢偷懒耍滑的老爷兵,其中有一小部分士兵的亲属,在王国内廷做着不大不小的官儿,还有些干脆袭承了祖上的爵位。
有几位刚入队时喜欢把勋章挂在胸前,但西蒙友好地告诫他们,在战争期间这种行为是嫌死得慢之后,老爷兵们都忙不迭地把勋章取了下来。
总之,这些人是帕西分给科尔曼的,证明他们身上的某种特质契合科尔曼的要求。
“很不错的胫甲,科尔曼大人。”西蒙搓着下巴上的小胡子,满眼羡慕地说。
他这是真羡慕,[紫罗兰怨火]那种银白里透着淡紫的色调变化,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夺目。
“他们这也是逼不得已。”科尔曼听他这么说,蔑笑着拍了拍士兵队长的肩膀,把靴子放到地上。
西蒙多想提醒他,现在地精死了,那些树液人都围了上来,但他真不敢直说,他只能侧面提醒科尔曼该把注意力放到魔怪的身上去:“是啊,真是逼不得已,地精都是一些很谨慎的生物,要不是他们的[橡木议会]下了参战命令,他们肯定愿意一辈子待在树上不下来。不像咱们,是为了王国的荣誉而战啊!”
西蒙用手擦了把汗,拿眼睛朝科尔曼身后挑挑,但后者不为所动地笑了笑。
“是啊,为了荣誉而战!”西蒙被身后传来的齐呼声吓得肩膀一颤,他不用回头,都能听出是老爷兵里最傻也最难对付的莫埃利勋爵在带头起哄,果然,莫埃利在喊完口号后,满身轻松地对西蒙说:“小队长阁下,据我所知,地精可不像您说的那样与世无争。他们在这世界上建立有许多黑市,靠倒买倒卖发家致富,难道地上这些尸体,和我所知道的地精不一样?”
“你是说纯种的地精,笨蛋。”西蒙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放在往常他不会这样侮辱一位勋爵,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很不常规。哪怕他骂了这个贵族,莫埃利过后也绝不敢说一个字,他甚至都不敢承认自己来过北苑偏南半里地。
莫埃利干瞪双眼,红彤彤的头发代表了他骄傲的志气,他可能是整个西蒙小队里胆子最肥的人。
正当他要和小队长理论的时候,圣骑士科尔曼突然将不怀好意的眼神投向了这边:“西蒙你搞错了,我是说,这些树液人逼不得已。像恶魔草那种东西,取自树液人的一部分,他们为了保护自己辛勤栽种的农作物不被毁,毅然抵抗侵略者是不是理所应当?”
“啊,是理所应当。”西蒙呆呆地握着白银盾牌,点了下戴着头盔的脑袋。
“你现在—”科尔曼淡定握住拳头,在空中画了个圆,把地精营地圈着,“带着你手下这帮白痴,去给树液人喂食,我们要做一个树液人食腐试验,看到底能不能产生恶魔草的幼苗。”
科尔曼说完,绕过西蒙,把刚才起哄的莫埃利一手抓了起来,几乎毫无停顿地抛向了那些愚钝缓慢的树液人。可怜的莫埃利怎能料到自己会迎来如此下场?
他刚来得及骂出一个字,人就被一团树液裹住,变成一颗袒露出危险表情的树脂球,被一道黏丝拖走了。
吃掉他的树液人,果然和其他未进食的同类不同,它顿时变得非常狂躁活像是暴风中受到严重打击的小树,整个扭曲变形,竟然越变越小,最后分裂成了几株拥有三个鬼魂脑袋的小树苗。
“哈,试验看来很成功,帕西那家伙说得果然没错,这是个为主募集利益的最快捷方法,快去,快去。”
科尔曼发出令人胆寒的压抑笑声,一点都不顾及西蒙以及他那一帮看傻了眼的兄弟,是如何吐出隔夜晚饭的。
“科尔曼大人,那是个勋爵……”
“你说什么?”科尔曼兴奋地搓着他的手甲,环伺着呕吐的众人,不解其意地皱起了眉头。
西蒙后颈上全是汗,他猛地立正,手背叩盔檐行礼:“是的!大人!我们这就去!”接着,他自己笑眯眯地往前扑,忍受着血腥味往鼻孔里钻,把地精们被暗影剪刀拆分的尸块,丢给那些树液人。
这些树液人说起来也很奇怪,在见到西蒙往这方向投食后,它们居然表现出了非同以往的友好,朝一帮胸前是圣十字徽的人类士兵舞动了起来。人类士兵各个瞪大惶恐的眼睛,于从未如此接近魔怪的距离拣拾尸块,血淋淋的肉糜被他们一捧捧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