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欺负弟弟,腿打折!”云察的声音,冷冷的,十分严厉。
“你先消消气,消消气。”君玄的声音,笑眯眯的。好像是抬手捋了捋云察的肩膀,又满含慈爱地说,“乖啊你们两个要兄友弟恭,要相亲相爱。”
“你!也不准用爪子挠哥哥!”云察的语气还是不怎么好,“挠一次打一次!”
接着胡说听到有雏鹰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悲鸣声,似乎是云察真的动了手。
“你去旁边喝点水。”君玄把云察拉开一些,又对他说了几句什么,听不太清,像是要把他给支开。接着又笑嘻嘻地说:“你们两个小不点儿听好啦,谁表现的好,这条小虫子我就奖励给谁。”
云察冷着脸转身,看到了在院门口的胡说,表情变得有点不大自然,但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轻轻咳了声,道:“你来了。”
胡说往君玄那边瞥了眼,笑得别有深意:“但我来的好像不大是时候。要不——我先走,改日再来。”
“别,我走,我走,你们聊。”君玄远远的说,又对着一团东西叨念了几句,什么别惹你们鹰王殿下生气呀,要乖乖听话才会有虫子吃呀之类的。
经过云察身边时,身子一倾,凑到距他耳边不远不近的地方,用只够两个人听到的声音笑着低低说了句什么。
云察听罢,点头应了声“好”,面无表情地说:“我尽量。”
胡说觉得云察似乎跟以前有点不大一样了,虽然看起来还是高冷如故。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变得不同。
等君玄走远了,胡说忙跑去看之前两人在做什么。这一看,却愣住了,“这不是你出生时候的老鹰窝吗?”
之前见君玄把鹰窝拿走,他还奇怪对方要个破窝做什么,没想到又给云察送回来了,而且还仔细修补了破损的地方。
胡说指着窝里的两只小鹰,道:“这就是你与君玄之间的秘密。哈哈,他从哪里弄来的两只鹰崽子?”
“自己孵的。”云察淡淡地说。
胡说想起几个月前,仙界到处有传言说君玄殿下趴在被窝里孵蛋,为此可是受尽了众仙的笑话,于是又愣了愣。
“他……为了逗你开心,可真是连面子都不要了。这还是那个天大地大,脸面最大的纨绔子吗?”
这下换作云察愣住了。他眼中有一丝疑惑。不过一牵扯到感情,往往是当局者迷。
胡说轻轻地说:“现在我倒是愿意相信他对你是真心的了。那你呢,好像从三百年前那会儿,你就不讨厌他吧?”
云察沉默。
“你肯定不讨厌他。”胡说道,“否则你不会与他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把我也给冷落了。”
“是我不理你吗?”云察淡声说,但像是急于反驳,他的语气有点急促,“是你自己被陆离迷了心窍,一心想跟他走,压根儿听不进我说的……”
话没说完就顿住了,张张嘴,摇摇头,又张张嘴,半天才道:“狐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他的。”
“没事,提就提了,这有什么。”胡说摆着手说。他神色如常,平静到像是真的将“陆离”这两个字从心上彻底剜去了,“我现在又不是没人要,白执对我好着呢,比那个人好一千倍一万倍。”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那人,谢他抛弃我实际上是放过我。”他接着说,说完还“哈哈”笑了两声。
云察皱皱眉,欲言又止:“你真的相信白执所说的一切?”
胡说眨眨眼,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该信他吗?”
“是我多疑,你当我没说。”云察说,捏起一条小虫给小雏鹰喂食。
“你终于肯承认自己多疑了。”胡说撇嘴,凑过去用指头拨弄两只小鹰,“有名字吗?”
“嗯,他取的。”云察点头,“他”应该是君玄。他指着一只黑色眼睛全部是黑色羽毛的,“这个是哥哥,叫‘飞云’。另一个是弟弟,叫‘追风’。”
小追风也是全身黑毛,但与哥哥不同,他有一双灿金的眼睛,背上长着两片金色的羽毛。
胡说欣喜地说:“这个弟弟鹰,长得和你很像啊。”
“他也这样说。”云察轻声道,却没意识到这次再想起那个人时,自己的嘴角正不自觉地翘起个极轻的弧度,“我觉得他似乎有点偏心,过分惯着弟弟,这样不好。”
说着,他不顾追风正嗷嗷待哺,把手里的虫子喂给了飞云。胡说在旁边看着,挑眉一笑,心中早已了然一切。
白执说他聪明的过分,又说凡事看得太透不见得好,可他却不这样认为。人嘛,还是活得通透些好。
其实云察自小儿就比他还要聪明,这次是难得糊涂。胡说觉得对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于是就没多留,一起用过午膳之后就回帝君府了。
临走之前不忘说:“你得仔细考虑考虑该拿君玄怎么办。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告诉他。要是不喜欢也不用怕,咱们妖族虽然比不上天族的势力大,但也不会任由他神界的君玄殿下像狗皮膏药一样日日纠缠于你!”
这次云察是真的笑了,挥挥手跟他说再见,“知道知道,咱们胡悦殿下自小是巫云山一霸,天不怕地不怕。”一顿,认真了几分,“狐狸,有你在我身边,我很踏实。”
突然煽情起来的云察让胡说很不习惯,咧嘴干笑两声,赶紧溜回了帝君府。正要推门进屋,却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是君玄的声音。
“上次在人间,云察问我你跟陆离是什么关系,今天又逮住我问了一次,虽然我勉强搪塞过去了,但是经不住他一问再问。所以,你最好还是尽快找个时间跟狐狸坦白。”
胡说愣了愣,手搭在门上,没再往前推。一时竟不知道是该立马转身离开,还是该继续留在门外听。
他有直觉,接下来无论是君玄开口,还是白执开口,说出话都绝不是他愿意听的。
可双腿就像是灌满了铅,沉得拖都拖不动,只能在原地站着。他想抬手捂住耳朵,但声音依然透过门窗,透过指缝,准确又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同时,也砸在他耳膜上,如雷震,脑中嗡嗡作响,一片混沌;砸在他心中,如针扎,胸口血气翻涌,尖锐刺痛。
“你不够了解他。若被他知道‘陆离’是本帝历劫时所用的身份,而我有意瞒他,更是用‘诈死’来换他又爱了我一次,他必定会与我一刀两断,死不相见。”
☆、三八 掉马之后
君玄劝他还是尽早向胡说坦白的好,毕竟纸包不住火,主动解释总好过等那人自己发现。
否则,追悔莫及。
听君玄说这些话时,白执还能云淡风轻的。等人一走,他却只剩下了苦笑。坦白。他又何尝不想对那人坦白。
若能坦白,谁也不想像现在这样,整日小心遮掩,患得患失。
可他对胡说太过了解。
依对方的性子,相爱时,轰轰烈烈义无反顾,而一旦决心抽身而退了,同样也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
正如三百年前,那人从他的世界中彻底消失,彻底得仿佛从未出现过。以至于在过去的三百年里,他曾不止一次怀疑,那场劫数是否只是他睡着时做的一个梦。
若不是梦,为何当他醒来,连一丝痕迹都再捕捉不到。
捧着只精巧的紫漆木匣,用衣袖轻轻擦拭,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只小狐狸形状的泥塑。银灰色,做工不甚精致,粗糙的尾巴,长短不一的四肢,看上去奇丑无比,却又憨态可掬。
指腹轻轻磨蹭着小狐狸圆圆的鼻头,视线放空,思绪穿越流年又回到了当初。
“给我看看你捏的是什么?嚯,好丑的狐狸,难道你在捏你自己?”
“哪里丑了!本来我还想捏好了送你的。现在看,还是扔了算了!”
“别扔别扔!我又没说不要。不丑,挺可爱的。可我觉得它还不够像你。”
“嗯?哪里不像?”
“你看啊,这里应该是这样的。嗯,还有这里,这里也要再捏一下……”
“啊陆离!被你一弄现在更丑了好吧!哎你别碰我脸,你手上都是泥!”
于是嘴边不自觉地浮起一抹笑意。回神时,白执将泥塑攥在掌心,轻声低喃:“胡悦,我不是刻意瞒你,而是我不能冒险……”
……冒险,再一次失去你。
直到朱槿送来了晚膳,白执才注意到天色已经很晚了,而胡说还没回来。心里开始不安,起初只是稍微有点心神不宁,随着夜色渐深,君玄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令他越来越坐立难安。
“帝君,您今天是怎么了,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您进进出出已经四五趟了。”
月光下,扶桑正与几头小雪狮在院子里嬉戏,好几次做游戏时都被突然拉开门的白执打断,这才忍不住说。
白执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敛了神色,他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问:“今天下午,可曾见胡悦回来过?”一顿,眉头下压:“本帝是说…君玄在的时候。”
“没见他回来。”扶桑抱起一只小雪狮,边逗弄它边说:“胡悦不是回巫云山找鹰王玩了嘛,兴许他玩得高兴,一时忘了回来的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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