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西娅面色发青,恼火地走出后院。芭芭拉躲在谷仓后吃吃笑个不停,面前的箩筐被冷不丁扒开,莱蒙瞥了她一眼,“你可真蠢透了,芭芭拉。”
芭芭拉从一堆布满灰尘的杂物中跳出来,“你刚刚得罪的女人可是梅西娅。”
莱蒙道,“那又怎么样?”
她皱起眉毛,“她现在是黑桃妓院最风光的女人,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随便她。”
芭芭拉望了他一眼,“我保护不了你。”
“我才不需要一个侏儒婊|子保护。”
“哦……侏儒婊|子……□□妈的莱蒙·骨刺!你这个烂舌头的野狗小子!”
“你气什么,这可是明显的事实。”
“滚!”
从那天过后,芭芭拉就一直暗地里观察梅西娅和莱蒙·骨刺,反正她现在不需要接客,住在一间无人问津的小屋子里,闲得发霉。梅西娅不敢明摆着威胁莱蒙,一来那天的菜刀挺管用,二来这个叫莱蒙的红发小子在黑桃妓院的确很有人气。许多年轻的丫头都乐意和他调情,而莱蒙除了对梅西娅咄咄逼人,对其他女人倒算得上客气,这让梅西娅更为恼怒。
很快,莱蒙·骨刺走入了黑桃妓院的前堂,做些搬啤酒、抬桌椅的重活。那些以前都是要雇人干的。他动作利索敏捷,其他人对他印象不错,只要他不和女人们胡搞,就默许他的存在。
“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么?”芭芭拉道,“你不能进入前堂。”
他呲牙一笑,讥诮地说,“我可是在报恩。”
“你骗我。”
“随你怎么想。”
她盯着他的眼睛,“你很漂亮。”
“呵。”
“我没开玩笑。”她道,“你会给我们招致厄运。”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耸了耸肩膀,“我有分寸。”
****
事情终于发生了,发生后就死了个人。芭芭拉记不清当时自己有多么震惊,因为那场景跟后来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红发小子惹上了小镇最乌烟瘴气的地头蛇“鼹鼠”。那晚莱蒙小子弯腰清点抬进来的酒瓶,一个喝醉的鼹鼠鬼突然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猥亵地挺了挺腰,“小屁股挺翘,红发男孩!”
就在一瞬间,那鼹鼠鬼没了影子。芭芭拉一惊,偷偷溜到后院。寂静的院子悄然无声,唯有一间屋内的烛光映在帘子上。她走到那扇门前,盯着从门缝里逸出的一丝光线,惊恐地吞咽了一下。
吱呀——
门先她一步被打开了。莱蒙背着一只麻袋,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那个人呢?”她扯着他的衣角,“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把他怎么样了?”
对方答非所问,只说道,“我听说‘鼹鼠’是这个镇子上实力最强劲的组织?”
芭芭拉手心沁满冷汗,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眼前男孩的过去一点也不了解。“知道太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劝你别跟过来。”
他将她推到一边,冷笑着瞥她一眼,“不想死,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忙里偷闲更一发。。1月8日前能不能再摸鱼就随缘了。。
第19章 间奏·芭芭拉·野狗小子(2)
莱蒙沿着黑夜中的小镇向河畔走去,背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心里很踏实,有一些湿润的液体从袋子里渗出来,飘荡着一股令他兴奋的腥气。
越靠近这个无名之镇的边缘,一排排破旧的矮房仿佛被遗弃般荒无人迹。被风沙腐蚀出砖缝的墙皮就像一张张惨白的脸,黝黑的窗户则像一只只被掏去眼球的眼洞。这令他想起了被虫子啃净的骷髅头,双眼再也映照不出世界,那就把深渊似的恐惧带给所有人,那才像话。
跳蛙河如一条狭长的布带贯穿了无名小镇,宽厚地包容着镇上的垃圾、粪便等污物。石桥的边角严重破损,常常有剥落的碎屑落入水中。但镇民们却不管这一套,仿佛掉下去的只会是石块而不是人。河边伫立着一座三人高的铜蛙塑像,表面凹凸不平,同样被这个镇子的污浊之气锈蚀了。据说是上一任镇长为了取悦他的小女儿命人建造的,因为欠了劳工们的钱,后来那一家人全在暴动中被打死了。
真是个了不起的“无名之镇”。
他蹲在河边,闻到了从水里涌出的腐败臭气,咧嘴笑了笑,对着河水自言自语,“臭成这个样子也要流出去呢,我喜欢你这股韧劲,伙计。”
莱蒙解开麻袋,将手臂伸进去掏出一只小麻袋,里面盛着一堆凝着血迹的衣物。他换上紧身的衣裤,披上黑色的斗篷,戴了顶从其他女人房间里偷出来的黑色假发,对着某块破碎的镜片往脸上涂好了白|粉和煤灰。
完成后,他阴沉地笑了一声,咔咔活动了一下坚硬的关节,将装着其他尸块的袋子“噗通”丢入了河中。
他畅快地舒出一口气,“很好。毁尸灭迹。”
咕呱,咕呱。
男孩侧过头,发现一只蛤|蟆正蹲在河边看他,两只眼睛瞪得又大又亮,气球似的两腮一收一缩。他解开斗篷下掩着的长包裹,从里面取出那把剁骨头的钝刀,对准蛤|蟆晃了晃刀尖,呲牙笑道,“小东西,你发现了我的秘密。”
蛤|蟆更响亮地咕咕喊叫,弹起两条灵活的腿蹿了出去。“哦,跑啊,快跑啊!”莱蒙笑得肩膀直发抖,攥着刀追赶那个可以跳得很高的蛤|蟆。噗嗤一声闷响,生灵发出一声尖叫,那两条细长的弯腿被齐齐砍断,蛤|蟆跌到地上,前肢还在僵硬地向前爬。
“谢谢你帮我试刀,小青蛙。”他爱怜地蹲下,戳了戳蛤|蟆的脑袋,“以后记得别跑了。你越想跑,我可越想抓住你呢。”
“喂,小子!”
莱蒙迅速将钝刀藏到斗篷下,转过头,用兜帽遮住那张涂粉过度的惨白的脸。另外两只鼹鼠鬼缩着身体,如幽灵般凑了过来,道,“在这里晃什么?头儿有命令,到回去领任务的时候了。”
“多谢你们提醒,伙计。”他笑嘻嘻地说着,随那两人鬼鬼祟祟地离开了跳蛙河。
****
那小子走了。
芭芭拉坐在窗台上,望着那陈腐破败的街景,又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最后见到莱蒙·骨刺的那个夜晚,她走入厨房,发现剁骨头的砧板上淌着一滩血。回想起对方背着的麻袋,她心惊胆战地把血收拾干净,一连好几日没睡沉,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男孩将鼹鼠鬼大卸八块的画面。
说到底,那个叫莱蒙·骨刺的男孩从何而来,她根本就不了解。就连这个名字的真实性,也不得而知。
“该死!”她骂道,掐灭烟头,从柜子里掏出积攒的钱币,又从枕芯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溜出了妓院。
“这可是我们组织的机密,不能外传的,即使是你也不行,芭芭拉。”
两座高楼的夹层间匿着一个砖砌的小楼,棕红色的小门敞着,昏暗的光线从暗红色的门帘后透出,花里胡哨的牌子上写着“美丽宝贝”四个大字。一个面色煞白的小鼹鼠鬼男孩靠在柜台后,咧着一口歪瓜裂枣般的牙齿,十分耐心地逗弄一只玻璃瓶里的跳蚤。
芭芭拉跳上一只板凳,扔了几块金币过去,“哦,我可对你们的交易没兴趣。我说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的……核心人物。”
小鼹鼠鬼瞄她一眼,忙不迭把钱收进口袋,“过去还行,现在你这样子我们头儿不会想见你的。”
“呸!我风光的时候你们这些贼鼠鬼连我的鞋跟都摸不到哩。你这臭小子也会跟我耍架子了,真是好大的忘性哩,当年你偷面包被打个半死的事这就不记得了?”
小鼹鼠鬼一听,懊恼地,“妈的,你都拿这个事情说了五年了!我他妈早把你的情还清了。”
“去你妈的。我救了你的命,你一辈子也还不清哩。”
“那好吧。”小鼹鼠鬼把盛着跳蚤的瓶子收回斗篷,道,“你想知道什么?”
芭芭拉蹙眉道,“最近‘鼹鼠’里有发生什么事么?”
小鼹鼠鬼道,“还能发生什么事?几天前我们的头儿换了。每天都有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争着要跟现任的头儿决斗,你知道的,想在‘鼹鼠’里当头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只要你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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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蒙高喊道,“忌日快乐,老哥!将来式的祝福!”
几声刀刃相击的激响,噗通一声,一颗断裂的头颅闷声坠地,鲜血在墙壁上泼出一条红色绸带。他深深吸了一口铁锈般的空气,喉头舒服地逸出一声轻叹。
“唔呼……”
脖颈是人体上最纤细也最脆弱的部分,想要横刀劈开胸膛、腰或是胯骨可没这么得天独厚的优势。红发的男孩嘿嘿笑着,一手扛着刀,另一手抓着那只血淋淋的头颅,将那滞留着僵硬笑容的脸凑到那几个瑟瑟发抖的鼹鼠鬼面前。
“别怕啊,小伙计们,你看他还对着你们笑呐!”
那些鼹鼠鬼齐刷刷地叫了起来,像一群捂脸呐喊的骷髅鬼。莱蒙挑了挑眉,愈发觉得这个小镇把这个流氓团伙传得神乎其神。总部就像个臭水沟不提,从委托人那里接的任务也不难,就是怪恶心的。他曾见过一个委托人出高价,要求去[]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这帮丧心病狂的鼹鼠鬼竟还争前恐后地围上去抢夺委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