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凉额头上布满了不知道是被火烤的还是急出来的汗珠,程月疏把外衣脱了捂住他的口鼻,这会儿竟然要感谢上一层那要了命的暴风雪,雪水融化在身上把外套浸湿到能拧出水来,这居然让他们有了逃出去的可能。
但被他按着的宋凉拼了命的挣扎要他自己用,程月疏破天荒地有些生气,挣扎间外套掉在地上,他按着宋凉的后颈狠狠吻上去,并不温柔的咬在他下唇。短暂的刺痛让宋凉终于冷静了一点,他的手还有点抖,程月疏放松下来,轻轻在舔了舔那个细小的伤口。血腥味儿和灼热的温度燎烧着神经和眼眶,宋凉闭了闭眼,低低的呜咽了一声。
“冷静下来了?”
宋凉闭着眼用力的点了点头,他们终于放弃了相当于自杀的可笑的退让,外套足够大,足以支撑两个人跑出去。
“我已经答应你会活下去了,你要再相信我一点。”程月疏揽着他弯着腰沿着走廊的阶梯往下走,浓烟贴着面颊向屋顶直冲过去,但他好像并不害怕。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他们,你总是不相信人性恶的一面,可我是见惯了的,你不知道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会做些什么。”宋凉被眼呛了一口,捂着嘴不停地咳。
“没事,没事。”程月疏拍着他的背让他缓过这一口气儿来,“不是还有你在吗?要是真的走不到最后也别害怕,你就先出去,我会等着你的,就像何晏一样,说不定只要睡一觉只要睡一觉醒来,我们就又能再见了。”
他笑了笑,“怎么说我也是个boss吧。”
宋凉一愣,“你想起来了?”
别墅的大门已经被人推开,一个人影飞快的与他们擦肩而过,程月疏还是反映了片刻才想起来,那个人是徐光。
紧接着,一声孩童的哭叫声就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了过来。
程月疏脚下一顿,他把宋凉往门外一推,翻身又折了回去。
别墅的框架很结实,倒塌下来的东西不至于造成什么伤害和阻碍,只是地上那条长长的华丽地毯被烧着,铺成了一条骇人的火毯。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是隔着一层什么,闷闷的,听不太清。
徐光把二层所有房间的门一个一个挨着踹开,终于在其中一间屋子里找到了那个抱着大布偶坐在地上无助哭泣的小男孩。
他手里玩偶长长的耳朵已经被火星点燃了,但他实在太害怕了,无论如何都要抓着玩偶不肯放下。
徐光冲过去把玩偶从他手里扯下来,抱起孩子转身走出房间。他余光瞥见屋子的角落里放着一只上了锁的大木箱,那看起来像是这个房间的主人用来放衣服的储物箱。现在的火势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他只好暂时按压下心中的疑虑带着人跑出去。
小男孩在他怀里哭到晕厥,整座别墅里除了他剧烈的喘息和木质楼梯扶手被烧的爆裂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程月疏跟他迎面撞上,看见他抱着人出来稍微放了心,“是他吗?你要找的那个孩子。”
“可能是吧。”
大火终于吞没了他们身后的一切,宋凉伸手接了一下他有些脱力的身子,眼神却一直盯着别墅二层的其中一个房间。
徐光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有些难看的抬头向上面看过去。
被灰扑扑的烟尘布满的玻璃上,接连出现了一连串的小手印,求救似的,最后实在是没有了力气,在玻璃上擦除长长一道痕迹。
“两个孩子?你是从什么橱柜之类的地方找到他的吗?”程月疏不太忍心细想。
徐光下意识的低头去看他牵着的那个小男孩,小男孩面无表情的盯着那扇窗户,神情淡漠的可怕,突然他抬起脸来冲徐光咧开嘴呲着牙笑了起来,黑洞洞的一双眼睛阴森可怖。
他忽然甩开了徐光的手,抱着他从别墅里偷出来的布偶一蹦一跳的跑开了。分明是这么天真的动作,可在他们三人看起来却忍不住从内心里发颤。
这是小孩子的恶意。
“先说说看吧,你知道的东西都有什么?”宋凉问。
徐光沉思了片刻道:“关于一起纵火案,起火的时候看孩子的阿姨外出去买菜了,这一家的小孩子被困在在这场火灾里。别墅的监控拍摄到了入世盗窃的小偷,主人家认为是小偷起了歹意放的火,我是他们的律师,他们想要给小偷定罪。”
“但沈岫坚持认为火不是小偷放的,她愿意无偿为那个小偷辩护,她们只承认偷盗罪,并且坚持说起火的时候小偷原本已经跑到了外面的花园里,但在听到孩子的哭声之后又回去救他才会被抓。”
“他回去救人,但孩子并没有被救出来?”程月疏问。
徐光道:“没错,他坚称自己确实救出了一个孩子。”
他叹了口气,说:“你有没有觉得很像我们现在这样?”
确实。
那这个多出来的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晚,他们从附近的旅馆住了下来,从他们所在的这间旅馆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起火的那座别墅。
当天夜里,程月疏是被热醒的。
为了防止晚上出什么意外,他们三人是轮流在顶楼守夜观察着别墅的动向。
此时他周遭又黑又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挣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他好像被关在了一处狭小的空间,手脚都伸展不开,可温度却不断攀升,他都能感觉到汗水落入眼睛里生涩的疼痛。
☆、ACT67.你找的是谁
想着反正是看不见,程月疏索性闭上了眼睛用手去摸索。这个狭小的空间上下都是木质的,手伸不到其他地方,不过大抵也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睡梦中没有感觉到自己被移动过,如果不是boss把他拉进了什么另外的空间,那他多半还在刚刚的房间里。隔开能容纳下一个人的木质空间,大概只能是床板下面了。
程月疏屈起腿用膝盖向上顶了顶床板,那一层木板不算很厚,因为是夏天,铺着的被褥重量也很轻,可他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居然没能撼动哪怕一丁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状况,温度攀升的越来越快,他不确定屋子里是不是起了火,否则怎么会这么热。
过热的温度让他的意识模糊起来,混沌间隐隐约约听到有什么细小的声响,氧气重新回到身边的那一瞬间,程月疏剧烈的咳起来。
床板被人掀了起来,宋凉手里掐着一个造型可爱的玩偶,另一只手翻开床板把他弄出来。他全身都被汗湿了,由于脱水显得特别虚弱。
宋凉倒了杯水喂他慢慢喝下去,也幸亏回来的快,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好一点吗?”
“没事了。”程月疏长舒了一口气,闷热和窒息感缓缓褪去,濒死的痛苦果然难熬,特别是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的那种感觉。
“这是什么东西?”他指了指宋凉手里的玩偶。
“不知道。”宋凉掐着它的脖子把他举到程月疏面前,画面看起来诡异又恐怖,“我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你,就看见他坐在床上。”
难道是因为这东西压在床上所以他才踢不开床板?但它看起来一点重量都没有。
“这不是白天那孩子手里拿的东西吗?徐光没事吧?”程月疏本来是想接过来拿在手里看看的,可他的手还没放在玩偶身上,那东西突然抽搐了一下,吓得他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怪不得宋凉要掐着它的脖子。
“他没事,刚才说看到那孩子出现在这儿去追了。”宋凉厌恶的把玩偶举得远远的挪到桌边,单手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对着它白白胖胖的脑袋狠狠怼了进去。
程月疏:“!”
他手下的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玩偶的头被钉在桌子上居然有血流出来。
“要不还是直接烧了吧。”程月疏看着地上那一摊滴滴答答的血,真诚的提议到。
宋凉拧着眉思考了一会儿,道:“我总觉得这东西之后可能还有点用。”
简单的洗了个澡收拾了一下自己,他们两人决定趁夜再去别墅探探究竟。由于气氛实在太像鬼片里作死的主人公,两人心情难免有些凝重,这种凝重在看到别墅里亮着灯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嗯……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程月疏站在大门前,门没有锁,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宋凉面无表情道:“那最好不是。”
别墅里面完全没有被烧过的迹象,装潢精致的家具上都非常干净,看起来是经常有人打扫的,茶几上摆着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小男孩穿着水手服样式的衣服,口袋里塞着几根棒棒糖被妈妈抱在怀里,看得出来是很受宠爱的一个孩子。
但其他贴在墙上的照片就不一样了,它们多是单人照,也有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照片,可小男孩的照片却总是被单独隔开。
“你有没有觉得,这不是同一个孩子?”程月疏拿过桌上的合影跟墙上的照片对比着说。墙上照片里的男孩子个子长高了一些,应该是几年之后拍的,他们长得很像,宋凉看了半天也没搞明白他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