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被子拉下来,想听的更清楚,这时有脚步声走向了自己的房门,张晚连忙闭上了眼睛。
来人先是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就自己把门给开了一条缝。
他看了一眼,随后就又关好门出去了。
张晚睁开眼睛,感觉刚刚进来的人应该是秦夜。
他听着屋外的动静,有点困惑,秦夜和来的那人应该都坐在沙发上,好像是在聊天。
那声音隔得太远了,张晚只能断断续续的隐约听到一点,他现在满脑子疑问,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来的人是谁?是人是鬼?秦夜为什么要来开自己的门?是想要看他睡了吗?还是……
张晚从床上走了下来,趴到门边,细细听着屋外的动静。
这么晚了,谁会过来?
“……我已经和东西市的驱魔局长联系多次,西市的简局跟我的观点是相同的,我们都希望您能够……”
屋外有人把报纸翻了个页,没有说话。
“您别这样,那事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提起了,这么多年过去,分明都……”
过了一会,大概是听到了什么有争议的地方,秦夜总算开口了。
“我是秦夜。”
“好好好,算我不对!秦局?您真对现在这些情况无感吗?这才多少年?你看这社会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要我说,他们那派提倡的体系根本就不行,那么多鬼,驱魔警也是人,哪杀的过来啊,要是真有地府,阎王都得被气哭……”
“秦局!不是我对您无礼,今年这事咱们必须得有个着落!天煞之年,几千年难遇的巨大天灾啊,您想要老百姓怎么办?”
张晚听的懵懵懂懂的,前面一大堆话他都没怎么听清楚,可是这几段他听清楚了。
因为外面不停说话的那人好像有点生气,直接把音调给提高了。
“老姚,你声音小点,我屋里还有人在休息。”
秦夜的音量还是正常大小,但张晚还是从中听出了他的怒意。
“对不起……”
那人沉默了很久,一直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张晚腰都弯酸了,最后终于等到他继续开口。
“要是您再不出面处理,没人能阻止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方家肯定不行,您要不同意,我就直接去找小黑,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屋外突然传来了摔报纸的声音,张晚被吓得浑身一抖。
他第一次听到秦夜用这么情绪化的语气说话。
“姚光明,我把话放在前头,你要是敢,那你就尽管去做,只要你有命能把这件事给办成!”
秦夜发了通好大的火,张晚把大拇指握在掌心里,用指关节按着自己的嘴唇,连眼睛都不敢眨。
“秦局!您真得再考虑考虑,这事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我不来,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其他人来!现在都八月初了,连半年时间都没了啊!”
“别再叫我局长,你现在就给我走。”
秦夜不再待见他,张晚听到外面又安静的僵持了好久。
最后,来人叹了口气,步伐走近又走远,传出了关门的声音。
张晚整个人都懵了,他隐约察觉到好像有很件重要的事情等着秦夜去处理,可是秦夜却拒绝了。
秦夜明明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啊,他为什么会拒绝?
过来的那个人还提到了东西市的驱魔局局长,这显然是很官方的事情了。
最让张晚耿耿于怀的,就是那个叫小黑的。
他是什么人?秦夜为了他,居然会对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张晚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摸了摸脖子,想要转身回床上去睡觉,可就在这时,身前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秦夜拧着门把手,正静静地看着他。
张晚的眼睛当场就睁圆了,好长时间都没能说得出话来。
虽然经常在电视上看到这种偷听被当场拆穿的桥段,可他从没想过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感觉自己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对不起,秦大师,我……我不该偷听。”
张晚说这段话的时候,心情就跟去小卖部偷糖吃被当场抓包了一样。
秦夜什么都还没问,他自己直接就全承认了,甚至连慌都没撒。
第一次,张晚这么痛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喜欢撒谎找借口的习惯。
他不敢看秦夜,一直低着头,过了一会,有只手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不能偷偷摸摸的,做事一定要光明磊落。”
“我知道,秦大师,对不起。”
张晚感觉自己离当场去世只差那么一点了,他完了,本来只是暗恋秦夜,现在连暗恋的资格都没了。
肯定被人家给嫌弃了。
秦夜说他偷偷摸摸。
换个角度来想,好像还觉得他不够光明磊落……
“家里最近可能会来一些人,他们要是跟你说什么,别放在心上。”
心情酸的不行了,张晚听他说什么都只管点头,甚至带了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秦夜一看张晚这样,眼睑也垂下来了,他弯腰靠近了看着张晚,语气放的很温柔。
“怎么了?”
“没、没怎么!”
他本来放在自己头上的手,现在已经放到后颈上了,张晚没想到秦夜会突然靠这么近,这种程度就几乎掠夺走了张晚身旁全部的氧气。
有时候一些喝了酒的领导会趁着醉意,脸靠的极为接近,和属下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那个时候张晚总能感觉到他们喷洒在自己脸上的呼吸,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酒味。
那时他的状态几乎总是完全清醒的,他不会有任何的激动感,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紧张的就连手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才好。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没有在秦夜的身上闻到酒味。
他闻到的只是他一直都惦记着的东西,类似于呼吸的气息,好像是贴近他皮肤时才可能会嗅到的味道。
很私人,也很独特,与其说这是味道,不如说它更像是一种与身体有所关联的感受。
张晚不知发了什么疯,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闭上眼睛直摇头。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不停地用力咽着口水,想缓和这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他从秦夜的手下挣脱出来了,转身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几乎挡住了整张脸。
“小张,你身体不舒服?”
秦夜说话的语气很是担心。
张晚背对他站着,背脊微弯,僵硬地伸出胳膊,摆了摆手。
“……秦大师,我没有,你先回去休息吧。”
秦夜说话的声音真的太好听了。
张晚感觉自己的理解力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去,就像是把一句话给拆成了无数个小节一样,秦夜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的心里不断地刷着存在感。
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就这样了,要是以后真有点什么,他还怎么当男人?
感觉自己就跟个单身太久的屌丝似的。
张晚还在这纠结着自己的诡异反应,可是秦夜想的方向显然与他完全不同。
他迟疑片刻,说道:
“小张,我知道你的品行很好,刚刚那么说可能也有些过头。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学坏,没有其他意思……”
他伸手碰到了张晚的胳膊,像是想仔细和他解释。
可是张晚现在已经彻底乱掉了,他怕秦夜怕得要命,生怕他再往前走几步,就会听到自己胸口那里不断鼓噪着的心跳声。
张晚失态地狂跑几步扑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秦大师,别,别了,我真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真的!你回去休息吧!”
秦夜的手还搭在半空中,他动了动指尖,把手放下了。
“……那你早点休息。”
说罢,秦夜关门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他走了。
张晚趴在床上,把鞋踹掉,一点点挪进了被窝里,把自己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他用力地咽下口水,闭上眼睛,无力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放纵自己对秦夜的所有想象,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美好。
这次之后,大概就是真的中毒了。
可是,既然有人能仅用一眼就确定自己后半生非此人不可,那他这来势汹汹的感情,是否也可以被严肃对待,而不必被归为儿戏呢?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对秦夜含有多深的感情,他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在这件麻烦事结束后,就慢慢将秦夜忘到了脑后。
他没谈过恋爱。
张晚颓废地捂住了自己的头,用闭气压抑着自己始终无法平静下来的呼吸。
房间里安静了好久,张晚还是冷静不下来,他用头撞了撞床,差点就要把自己的头发都给拔下来几根。
有点气自己,还有点气命运,为什么非要在最落魄的时候,让他遇见最来感觉的人。
崩溃地在床上翻滚了好几下,张晚保持着这个样子,直接挺尸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半梦半醒地熬过了一晚,混沌地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并不是很想起床,张晚艰难的在被窝里挪了挪,继续用头抵着枕头,安静地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