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时铢衡已被自己抱在怀里,那万物静籁的感觉消失了,一切恢复声息,周身刺痛起来,仇落垂眸,全身颤抖的搂着铢衡声音喑哑:“铢衡……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楚。”
铢衡靠在仇落怀里又羞又愤,但还是依着仇落的要求又说了一遍。话语甜蜜而酸涩,他声音恢复了往昔的平静,阖着冰蓝的眸子坦坦荡荡的说:“仇落,我心悦你。”
“我这是又中了什么邪术。”仇落听完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做梦就是中邪。
“你!”铢衡抬首,他就知道仇落要这么敷衍的应他!浪费感情!他还酝酿了好久!这家伙连笑都不笑一下!
“不行了不行了……”仇落忽然大喘一口气,呼吸急促的将下巴搁在铢衡颈窝,气息短促燥热的说道,“我要昏厥了……铢衡……我要昏————”说着脑袋一歪真的激动的昏死过去。
“……”肩上沉沉甸甸,铢衡抽了抽眉毛旋即面上烧红滚烫,颤抖的手指缓缓扣在仇落腰间,冰蓝眼眸阖上,朱色唇瓣细细如落花停留在仇落的肩胛。
三百年陪伴,每日每夜一点一滴,十万昼夜,眼见仇落从又矮又小的纯真小娃娃长的越发高大健壮变成现今俊俏深沉的模样。
熬了四百年的痛苦,到头时忽然有了一丝化不开的甜蜜。
这厢爱恋值得四百年的等待。
就在二殿下如愿以偿得到心爱并且激动到昏厥过去这一夜,魔界正发生一件动摇国基的大事。尊魔应冥主之约后便彻夜未归,契魔命人全界暗下寻找,整整两日依旧没有尊魔踪迹。
兹事关系重大,契魔甚至不惜亲自前往冥界询问缘由,仇落与黑玉面具皆在昏厥没有收到此等大事信息。尊魔失踪非同小可,为防有心之徒利用以及动荡魔界,君明仪选择压制消息。索性魔界终年都在他的淫威下困于殿宇批改公文不怎么露面,事情压下来很顺利。
深夜,已过亥时本该一片死寂的契魔府却是琴声泠泠,空气冷得深邃。
或许是为了排解白日的压力,君明仪将平时不怎么弹弄的七弦琴再次取了出来。四千年前战吾摔了他最心爱的琴,后来为了讨好他便隔一段时间便送一张琴过来,持续了好几十年,现在他的府邸有一间琴房。只是那一次后君明仪就很少碰琴,耽误了那双被整个君家夸不绝口的抚琴好手。
修长白皙的手指指节分明,修的圆滑的指甲拨弄在蚕丝弦上,杉木琴发声幽长深意,曲调悠寒孤冷,犹如冬石走水腊月旧稍,一调宁静如湖下声暗涌汹涛,指尖拨走丝线愈发凛冽疾快,犹如千军万马争渡独桥又如雨夜奔脱亡命,冷酷的面容破开一丝恼怒,指甲狠狠一勾,琴身发出一声幽冷惊悚的尖锐声响,犹如亡命之徒绝气前最后一声嘶吼。
琴声一指蕴含巨大的魔力扩散周遭,令宽阔的寝屋中瓶摇纱动。
并不是天籁,却是诡异泛寒的精湛。指尖还停留在蚕丝上,君明仪缓缓睁开眼睛,宽阔的肩头停留一双爱怜的手。
“你失控了,明仪。”翊王将手顺着肩头滑上君明仪的脸颊,微微摩挲,暧昧的弯下身子在他耳边呢喃,“一直掌握手心却突然无法操控的感觉,很愤怒吧。”
他在影射之前战吾撬了自己墙角的事。
君明仪一言不发,拂开脸颊上抚摸的手指,然后起身冰冰冷冷对翊王说道:“已近子时,王爷该回去了。”说着径直走到床榻边宽去大氅脱下沉甸的靸鞵掀开整齐的被褥坐上床铺,翊王目不转睛的望着君明仪这一串一气呵成的动作,恍惚回到四千年前君明仪还是个乖乖孩子的时候,每到亥时就一定要准备好睡觉钻在被窝里对他说:“二殿下,吾要睡觉了,你快些回房罢。”
他在君家待过一段时日,由此与君明仪相识。
那时的君明仪乖巧懂礼,虽然整日清清冷冷但就是透着那么一股招人喜爱的自律克制气息。翊王等着君明仪向过去一样和只小猫似的一股溜钻进被窝,然后侧着脑袋对他半是无奈半是商量的语气让他记得熄了灯离开。
可君明仪没有钻被窝,而是不动声色的坐在床铺上,目光冷冷的望着他。
翊王垂了垂眼眉,旋即轻呵一笑:“好了,烛火我会帮你熄掉,你睡吧。”
君明仪凝了一眼快要燃到尽头的蜡烛,估计再过半柱香时间蜡烛就会自行熄灭,他收回目光伸长手解开勾着床帐的金钩,连着金钩的铜铃叮铃一响,深色的纱帐遮住半帘光芒,亦与过往牵连的旧人遮了个朦胧模糊。
刺寒的血眸阖上,君明仪拉过被子盖到下巴,然后调整睡姿侧蜷入睡。床铺很大,宽的让人匪夷所思,但是床头只有个金丝绣线的养生药枕,是二殿下孝敬师尊老人家的。没有女人,明明风光无限权倾朝野却活的床榻无人凄冷无比。
翊王也听到过风声,虽然君家极力隐瞒,但是君明仪不举的事还是落在了他耳朵里。他推测这估计也是战吾祸害的,因为当年四殿下骚扰君明仪的事闹得举界知晓,为魔界茶余饭后的一件闲谈。
昨夜根据君明仪透露的消息派杀手蹲点准备补刀,眼见要到手战吾那小子却福大命大被一阵黑雾卷走,直到现在也没有声响。带走战吾的不是冥界之人,也不会是魔族。简单来说,不是君明仪的人。
当夜,他派人监视了君明仪一整夜直到天亮,虽然背叛了尊魔但是契魔大人睡得很熟,依旧亥时睡下一觉到卯时,接着就是正常的洗漱,中途没有和服侍的奴仆以外的魔接触。
所以,君明仪才会为突生的意外而感到失去操控心情不悦。
翊王收回眼光,正欲去熄灯眼前光亮却突然一跳,视线昏暗下来,烛火已燃尽了。血眸微微一挑,床帐后传来匀称的呼吸声。翊王轻微一笑,缓缓折身纡徐步子踏出寝屋。
四千年了,该变的变了彻底,烙在骨子里的却怎么也除不去。
☆、露馅
待二殿下苏醒时已是冬日普照,素白光亮没有温度透过窗轩,血色眼睛微微睁开,仇落以为自己周身还会疼的厉害,但是稍稍活动却感觉睡上一觉就好的只有皮外伤而已。
愣了一会儿他很快回忆起昨夜令他喜出望外到昏厥的告白。
病白俊颜升起澎湃的朱红,仇落拿着眼睛滴溜溜四处转看铢衡的踪迹。此时他根本不想管什么玉瞳罗敷的杂事,只想和铢衡卿卿我我。但屋子里属于铢衡的气息已经很稀薄,他应该离开了好一会。
“……”脑中一过冷意,仇落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虽然四肢无碍但是后背一扯还是疼的厉害,冷汗涔涔地,仇落掀开被子穿上靸鞵,木头底拖曳石板第发出塔拉塔拉声响。仇落摇摇晃晃走到门后,接着扶着门扇打开一半。
寒气扑面而来,朱红眼睛眯起,最后只能落在院子里打理院子的掖吟玉身上。
闻见声响,掖吟玉捏着扫帚惊异的挑了眉头,然后过来扶住仇落,语气担忧:“二殿下,您怎么起来了?快些进屋躺着。”
仇落被掖吟玉搀着要往屋子里推,便轻轻笑了笑,然后温柔应:“本殿无事……枫儿呢?”他不死心的越过掖吟玉的脑袋顶四处张望,面上忧急参半,“他去哪儿了?”
莫不是因为昨夜的事所以害羞得躲了起来?虽然铢衡是脸皮薄,但还不至于矫情到这个地步,他能感受到铢衡的坚定。
掖吟玉望着二殿下一脸慌张急切的模样不由暗笑,一边安抚仇落一边将人扶回床榻:“殿下,王妃带着三殿下去接罗敷,昨夜三殿下向我哭哭啼啼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就要王妃带他救人,王妃熬不住便同意了。”
仇落眯了眯眼睛露出深笑:“那好,等他们回来。”然后剥了那小废物的皮!
说到王妃,之前掖吟玉都是唤铢衡二公子,突然的改口,让仇落察觉了异样。诚然,那妖楼背后深不可测,他和黑玉面具倒下后还能顺顺利利出来回到屋宅,绝对不是云郎和吟玉能办到的事。看来,铢衡的身份还是暴露了。
掖吟玉故意不提定是不想让仇落为难,但是云郎那个小子极其不靠谱……仇落坐在床头微微叹息,这件事他还是先开口为妙,免得以后被有心之人利用。
“吟玉,昨日是枫儿带我们出来的?”他语气很温柔,掖吟玉颤了一颤,也没有太过难堪。
“是……”掖吟玉抿了抿唇旋即面露一丝不安,他一直以为嫁入仁明殿的会是二公子,没想到……“殿下恕罪,吟玉绝对不会将此事暴露,小奴对天发誓!”
掖吟玉举起一只手曲着拇指信誓旦旦的发起誓言来,仇落见状无奈一笑,然后盯着掖吟玉的眼睛温声细语说道:“确实,那不是容枫。这是我与他的一笔交易,希望你继续将他当做容枫。”
掖吟玉蹙眉:“那……二公子他……”
“虽然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但本殿能保证他会很安全。”毕竟容枫可是个杀不死的怪胎,仇落话语温柔而不容置疑,笑颜之下透着莫名的严厉,掖吟玉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对了,黑面具情况如何,醒了么。”仇落面色收敛正经起来,知道黑玉面具真实身份后他可是宁愿自己被千刀万剐也不敢让大哥的宝贝掉一根毛,不把黑玉面具养好伤假装完整的归还回去,大哥的怒火可是会将他烧的连渣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