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垂眸,冰冷的眸子夹着些许懊恼,复杂的落在君偃腰间的烂肉。他方才实在是太过气愤,便……旻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些又对仇落说:“报酬大哥不会亏待你,能祛多少祛多少。”
仇落玩味的揉了揉鼻子,然后点头答应:“大哥一言九鼎,仇落会尽力一试,不过这奴印非同小可,大哥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一烙就是一辈子。
让一个人永远负着耻辱活下去的烙印。
奴印烙上只是身体疼的让人昏厥,但真正让心也疼的死掉的是亲手为自己烙上这耻辱的人。
是有多么的不疼爱与鄙夷才会给朝夕相伴的人烙上奴印?
仇落吹出一口气,灵活的穿梭在庞大的妖人身边,他不想和这样的东西比拼气力,因为他要留着体力夺那个大奖。仇落从小被教育如何用最小的损耗解决最为庞大强悍的魔兽,君明仪知道他有蛮力但不许他运用过多,要他学会四两拨千斤。寻找关节点,用他迅疾的身法掩护下攻击那些脆弱的关节,最后一击制胜。笨重的妖人根本就捉不住仇落的动作,几乎是被他挨着打,被仇落踹到铁栏踩在地面,原本喧腾的人群渐渐一片鸦雀无声,输钱输得心脏碎裂成瓣。
最后一拳,仇落将摇摇欲坠的妖人狠狠准着铁栏踹下,就像它对黑玉面具所做的那般。铁栏哐当一声发生折裂,不知道这一脚气力究竟有多大,竟将庞大的妖人连带铁栏踹飞到十余丈的隔壁擂台,狠狠一声砸在显得空荡冷清的擂台上。
众人冷吸一口凉气,纷纷凝视飞远的小山,铁栏相击发出剧烈而清脆的声响,仇落眯眼,纵身飞向远处的擂台,周遭擂台周围的看客都纷纷围了过来,因为有人不知死活挑衅了头筹大奖的擂台。
魔界二殿下仇落,自小天资聪慧不凡,更有魔界术法最强的契魔为师,奈何光辉并没有照他到最后,不知从何时起仇落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放弃了强大自己的机会,励志成为一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道德模范。仇落成功了,魔界大家面上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称呼他玉面公子,但是一转过背就直呼仇落蠢货。
仇落太弱了,弱到和三殿下不分上下,被大殿下的光芒掩盖的找不到影子。除了卖弄嘴皮子,他只是个四百岁才通过成魔礼的魔界笑柄。
他们不知,仇落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仅仅是因为他真真切切体会到父尊对他的漠视,三个兄弟他最不受关注宠爱,魔君安排铢衡给他纯粹是觉得好玩并且想要折磨铢衡的自尊,君明仪成为他的师尊只是因为君明仪发现仇落体质特殊。仇落存在感稀薄无比,若是太过出头被人解决是迟早的事。于是他学会了耍心思,他装得纯洁无害主动找到魔君撒娇刷好感,以防父尊把自己忘在角落堆尘,然后讨好自己的师尊摸清胃口贿赂,最后成功勾搭上光耀无比的大哥,让他心甘情愿成了自己的挡箭牌。
他善良无知了一百多年,变得伪装狡猾也不过是一刻顿悟的事。
他的野心。
虽然说是特级大奖,但敢上台挑战之人寥寥无几,先前中央最大的擂台边还围着层层叠叠准备看好戏的人,但等待许久也只有那么一两个上去没过一炷香时间都被打得头破血流血肉模糊的被抬下来。很快擂台边就空空荡荡,留着擂主独坐擂台。
上主擂要签生死状。仇落的挑衅吸引了大批狂热之徒的兴趣,所有人围在铁栏外看着那俊美年轻的男子在生死状上按上手印,再踱到擂主一丈之处恭敬的作着请招姿势。
擂主十分魁梧雄壮,肌肉板结,身后还拖着一只兽尾。面容教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了去,蓬乱的卷毛之间是两只硕大黑角。擂台上还有几滩血迹,惨不忍睹的溅在灰白的石板上。
仇落深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做好准备,素白皮肤下青筋暴突,好胜的血液随着搏动加剧的血液沸腾燃烧。两方聚精会神等待铜锣敲响,喧嚣的台下被专注的神经隔离的一片宁静。
“咚!——”铜锣敲响,仇落凛目,身姿迅捷如豹率先攻向对方欲以旧招取胜,如同鬼影的身手袭向擂主后背直攻软肋对方却手肘一退狠狠击中仇落心口,强悍气力随着坚硬的骨骼剧烈冲击,仇落后退半步旋即跃身锁喉出拳凛冽,擂主不甘示弱迅疾挣脱铁拳如风狂躁锤落仇落头颅。仇落登时觉得脑袋嗡鸣一阵晃荡,擂主见状再次拳脚配合全力进攻拳落如雨仇落咬牙避开迎面攻击腰间却被铁柱猛击一般挨了一记横腿,人群沸腾起来,满是呼喝口哨,铢衡见状紧紧锁起眉头,仇落这回真的踢到硬板了,对方不仅身手迅捷而且力量强悍,根本不能用四两拨千斤的投机取巧方式取胜!
“仇落……仇落!”铢衡凛目隔着狂热的人群冲台上被开头就打蒙的仇落呼喊,“前期护防!”
力量与迅捷的结合,前期迅猛,体力消耗极快,越到后期越是虚空,两者不可兼顾。铢衡在下头看的心肝直颤咬牙切齿,仇落平时都运用术法使用魔触,连剑斗都少之又少,这样的肉搏根本不适合他!云郎和掖吟玉还在照看昏迷的黑玉面具,台上仇落又在和人拼命,掖吟玉边哭边自责:“我真没用……血契为什么不能传渡伤害……二殿下……呜呜……”
云郎一听直瞪眼:“不会吧!二哥的血契失效了?那……”云郎窜起来盯紧战得火热的擂台,一颗心在胸腔里撞得快要碎掉,“二哥不会被打死吧!”
不知是听到铢衡的呐喊还是心有领悟,仇落转变策略开始防护拖延,有意避闪不做进攻,擂主见状心中窝火无比,他最讨厌这样的懦夫行为,防护又如何?在绝对的力量之前也不堪一击!仇落避开狠辣招式但脸上还是挨了几下,对面是改造后的怪物,手背粗糙如石一拳千钧,他卯足力气一拳下去打得对方不痛不痒。墨色凤眼危险眯起,仇落也不甘心被挨着打,外形再生变化双手化爪漆黑发间露出锋利优雅的魔角。
爪与角,野兽最直接也是最锐利的武器。暴躁攻势之后擂主速度减缓气力稍减但依旧矫健锐猛,仇落不由心生讶异,这样的怪物不用术法解决靠肉搏完全就是和他玩命,他好像就是个机器,刀枪不入还精力充沛。魔爪抓住时机狠狠刺破擂主的厚皮撕裂五道血痕,仇落沉重喘息,迎头用角冲撞对方头颅。四角交错斗力牵动骨骼与神经,两人宛如两头格斗的羚羊驯鹿以角为武疯狂戳刺冲击直至双方头破血流。血模糊了双眼,仇落咯咯笑起来,擂台下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从没见谁能在擂主兽王的攻势下坚持到一炷香之外,这个年轻人已足足和兽王纠缠了两刻钟!
台下的声音逐渐模糊,仇落感觉耳朵嗡鸣脑袋眩晕,周身刺痛口腔血腥,迷糊中他朝铢衡待着的方向望了一眼,半阖的眼眸瞧见了那抹血色。
铢衡……铢衡在担心他吗……嘴唇咬得那样紧,让他也觉得疼痛……
这回他真的伤的不轻,下去后就能正大光明向铢衡撒娇了……正大光明的……
他要是死了,就不能偎在铢衡的怀抱撒娇了!
迎头又是一记重拳,仇落被狠狠揍到铁栏上,登时口呕鲜血滑落铁栏,一身鲜血的兽王助跑一段纵身飞起,曲上膝节要给仇落致命一击。铢衡双眸眦大,红袖下拳头捏紧,掖吟玉与云郎同时痛呼,周遭观众无不瞪大眼睛——
“呃啊!!!!!!——————”被生生打断骨骼的痛楚撕裂肉体摧毁精神狠狠贯穿仇落,被膝击的手肘骨在恐怖的声响中应声碎裂,仇落忍痛挥爪朝对方项间动脉一爪撕开喉管,同时横腿扫荡将兽王踹离丈离开外。
“仇落!”铢衡再也控制不住踮足飞身身姿如燕踏着一众头颅落在仇落靠着的铁栏边,蔚蓝的眼睛溢满心痛,铢衡颤声道,“仇落,认输!不然你会死!”
仇落晃了晃脑袋似乎没有听见铢衡的话语,甚至没有感受到铢衡的靠近。他的鼻尖只有浓烈的血腥,浑浑噩噩的脑袋充满杀意,他撑起身子踉踉跄跄再次冲到缓缓起身的兽王身边,耳边呼啸着杀意的风声,两角再次相撞,剧烈的碰撞使得坚硬的魔角兽角纷纷断裂开来,双方意识皆已混乱,支配残破身躯战斗的只有嗜血的本能。
仇落与兽王滚做一团,擂台拖下一条又一条血痕,素白的肌肤满是擦破的伤痕与青黑淤血,墨发洒落混着血液的汗珠。仇落紧紧锁着兽王的咽喉,拼尽力气勒紧夹着他的腰肢被按在地上挨着暴雨冰雹一样的拳头,兽王被仇落撕裂了喉管,元气大伤,一身满是被仇落的魔爪抓裂的见骨伤痕。仇落不要命的尽数挨着对方的拳头,脑袋肩头后背心口……俊美的面容现在五窍流血,眼神越发迷离恍惚双眼空洞……
迷惘之中,他好像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他天生怪力,师尊却要他背离天性学习迅捷之法。他挑战过君明仪的权威,要向他证明自己的天赋。
师尊是个很喜欢挫败别人自尊的男人,他当时坐在蒲团上,冷冷喝着茶,冲仇落抬起一只瘦劲的大手。
“用尽全力击吾一拳,若能撼动吾半分,吾便承认你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