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行蹲在下面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自从他把鸟放出笼子后,它们就像到了片新天地,每天都在撒欢。
早晨是所有弟子练剑的时间,没看会他就起身走了。
校场上的弟子们挑转勾刺,每一招都带着无限冲击力,宋晏行懒洋洋地把剑放在一旁,随机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看他们练起剑来。
弟子们似乎默认了他不一样,所以没人多说什么,有的还上来给他送吃的。
不一会,远处走来一介黑色身影,遮住了宋晏行的视线。
“咦?你们还没回去啊。”
关常洛:“恩,大会已经结束了,但是师父命我留守在此。”
宋晏行:“他不会也要把你赶出西峰吧?”
关常洛摇头:“师父让我在此做客卿。”顿了顿:“以便参考熙春峡的训练方式。”
宋晏行“哦”了一声:“偷师啊?”
姑且是这个意思……他们西峰的剑法太差了。
“一个比一个鸡贼。”宋晏行道:“那你练套剑法给我看看呗。”
关常洛点头,踩起脚下的一把剑顺势握住了,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有攻有退,不愧是能来大会的西峰弟子。
宋晏行观察过他们的剑法,每个家族都有每个家族的特点,譬如熙春峡的剑法就不同西峰的张扬,连刺杀这个动作都是内敛的。
剑毕,宋晏行鼓掌:“好看。”
姑且把他的好看当成好厉害吧。反正宋晏行只能看出动作的花样,到底实战如何,他一点都不关心。
“谢谢……”关常洛把剑放好,坐在他身边,“你还会回去吗?”
宋晏行嗤笑一声:“回哪?东峰?还是西峰?”
哪都不是他的去处。
略微失望,关常洛以为他对这两个地方失望至极,叹了口气不太开心:“那以后……也没人帮我了。”
宋晏行诧异道:“怎会?原来你担心这个啊。”他使劲瞅着关常洛:“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怕你还来不及呢。况且你现在又不回去,怕什么?”
关常洛假装点头,其实他根本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担心两人以后见面的次数会变少。
宋晏行:“你前途很好的,年轻人放宽心去闯吧。”
他嘴里总是“年轻人”“小孩子”地叫,关常洛有点想笑,好奇他哪来那么多奇思妙想:“我们一样大。”
小屁孩。宋晏行道:“吃吗?”
关常洛接过了酸梅:“你喜欢吃甜口的?”
宋晏行摇头:“其实我喜欢吃辣的。”无辣不欢那种。
“那我看你吃的都是甜的。”关常洛发现他零食袋子走到哪带到哪。
“因为辣是痛觉啊。”宋晏行:“我喜欢吃辣,但平常我就吃甜的。”
关常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当某天你被所有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时,你就不会想吃辣的,你会拼命寻找甜食来麻痹自己的口腔。”宋晏行不在意一笑:“因为日子已经很苦了,所以要弄点甜的当调剂品。”
关常洛想起自己在西峰里悲惨的日子,那时候他似乎什么都不懂,逆来顺受,宋晏行忽然劈头盖脸这么些话,砸得他有些怅然。
宋晏行刚想把袋子扔给他吃,让他好好品味一下人生,忽然想起上次的事,愤怒道:“差点忘了跟你生气。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池斐差点把我杀了!”他拿回东西:“不给你吃!”
池斐?
关常洛还以为上次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而已,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剑尊啊。他摁住了宋晏行的手,两人僵持不下。
好死不死,这时池斐刚进校场,准备巡查有没有偷懒的弟子。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宋晏行在跟人纠缠不清。
他刚从千水阁下来,抱着拂尘,冷眼看着他们二人:“不好好练剑,在这干嘛?”
在质问。
宋晏行撒手:“休息休息嘛。”
关常洛拍了拍衣摆,并没有表现出惊慌或者畏惧的样子,很自然地面对池斐:“剑尊大人好。”
原来见到池斐要这样行礼吗?宋晏行也跟着假模假式:“剑尊大人好。”
呵呵,之前还喊他师兄呢,转眼就是剑尊大人了?
宋晏行自行解释:“刚才剑尊大人问我为什么不好好练剑,报告剑尊大人,因为我的腰扭伤了,不能进行大幅度动作。”
池斐沉着脸:“什么时候的事?”
宋晏行:“就今天,刚才。”张口就来。
关常洛默默退出了修罗场,跟校场上的弟子们比起剑法来了。
“伤的真是时候。”池斐冷冷道。
不知为何,宋晏行总感觉他对自己说话变得刻薄起来,忍不住道:“不信我给你看看。”
他心里是打准了池斐不会看才故意这么说。
池斐没眼看:“不必了,腰伤就好好休息,跑出来干什么?”
宋晏行嘻嘻一笑:“我这不是爱学习嘛,就算不能练,那看看他们练,陶冶陶冶性情不好吗?”
“行。”池斐抿嘴笑了:“既然如此,你每日上千水阁,我亲自教你用剑,顺便替你治疗腰伤。”
·
于是每日一大早,宋晏行的行径和众人相反,轮到两个徒弟拍他肩膀了,语重心长:“师父,得罪了剑尊大人,你自己多保重。”
吕子驭宽慰道:“我觉得剑尊人还是很好的,他不像校场那个老师那么严厉。”
李青宁:“是呀,而且你还是独一份呢,他亲自教你呢!”
宋晏行:“给你独一份你要不?”
李青宁猛摇头:“我可没那个福气。不过说真的,师父,你上次为什么要我们在幻境里放烟花呢?”
宋晏行艰难道:“说了你们也不明白。”
他揉杂出一脸深沉,看得两人心头一惊,叹道:好一段旷世奇恋!卑微弟子心悦高贵剑尊大人,死缠烂打样样精通,只为博得那高龄之花一笑。
都快把他们感动哭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剑和孔明灯是谁安排的,我们当时也只是推波助澜而已,那个气氛下我们就把你的‘日月星沉’放了。”
宋晏行欣慰:“谢谢,效果很不错。”
李青宁凑过来继续八卦:“这两天好像没见你和剑尊大人在一起呀。”
宋晏行把他的头摁开:“管那么多呢。”
啧啧,卑微又痴情的弟子一心向东流,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青宁连书名都想好了,就叫‘冷酷剑尊的痴情儿’。
“好啦,我们去校场了,师父你自己多保重。”李青宁勾着吕子驭的肩就走了,路上源源不断地跟他讲解自己脑海中勾画的剧情。
吕子驭正色道:“青宁,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李青宁:“我就是臆想一下咱师父绝美的爱情故事。”
吕子驭:“你这爱情太老套了,大家都不吃这个了,你醒醒吧。”
李青宁不服:“哼,我不管,反正一个落魄一个高贵就是能衬得起来,古往今来哪个不是这样?两个人经历千山万水的磨难后走到一起的比比皆是。”
古往今来都搬出来了,李青宁还举了几个例子。吕子驭听罢笑了:“好吧,这样对比起来,你说的还算有趣。”
“你别当修士了,去当个文人墨客吧。”吕子驭道。
李青宁狠狠地搂着他的肩膀,用力压着:“那我第一个就写你!”
吕子驭舒展笑颜:“你要怎样写我?”
“你三岁沦落街头,七岁被人捡走,十岁进入神秘宗门,十六岁惊绝天下,二十岁坠入魔道。”
李青宁兴高采烈地说着,忽然被吕子驭打断:“等等,为什么二十岁变故这么大?”
李青宁恨不得敲开他的榆木脑袋:“你傻呀,这是转折!亏你刚才还说我老套呢,主角要是不搞点腥风血雨,哪来的爽点嘛。当然啦,主角最后肯定是洗白的,因为他绝对是被人冤枉的。”
吕子驭愣愣点头,他没看过市井闲书,李青宁越往后说,他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变化。
两人说着说着,迎面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他折扇一合:“说什么说得这么激动呢?让我也听听。”
吕子驭高兴道:“哥!”
李青宁也跟着喊哥。
吕钦河刚从外面回来,虽然一脸疲倦,但还是很快换上了笑容,几日不见,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了。
“好了,我就是趁空来看看你的,不错,听峡主说,你们是他带过的最好的一批弟子。”
他忽略了峡主那句“资质参差不齐”。反正吕氏的弟子没有一个是平庸的。
吕钦河正对他们的话感兴趣,追问着都说了什么。他总是对这种八卦小事情很上道,特别是关乎到他好友池斐的事情上。
巴不得长十只耳朵听。
李青宁如实把当日的场景都说出来,譬如他们师父怎么安排他们放烟花,譬如他们师父怎么认出剑尊大人,诸如此类。
吕钦河听得哈哈大笑,他甚至能想到池斐那副吃瘪的样子了。
“有趣有趣。”吕钦河道:“方才你说要写话本?写!我资助你一笔钱,你把他二人的故事都写进去。”
吕子驭:“哥,这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