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布局的时候,那小二说之前已经来过一批衙门的捕快,带走了很多证物,现在现场已经不算很完整了,蓝鹤吟倒也不惊讶,只是点点头,从袖管里拿出两幅手套,一副递给沐修,一副自己戴上,再用一条长长的丝绸带子,将两个袖管束起,那样子倒和夏骞有几分相似,这便更笃定了两人一定认识,回头沐修打算问问。
这休息室不算大,东西也简单,一张床,几把椅子靠着边儿,中间隔着瘦长的茶几,供客人置放茶盏,墙边儿有个带陈设的书架,周围放着书,当中置着一盆文竹,养的不错,看来这严老板平时对这花草爱惜有佳。
据小二说,严老板是早上被夫人发现,发现时房门从里用木制插销锁上了,撞开门,人已经死了几个时辰。蓝鹤吟一直认真的听着没有发言,他在屋里边角都查看了一番后,同沐修说:“差不多了,我们走。”沐修亦无异议,毕竟这里已经被衙门那些捕快搜查干净,没什么值得多看的了。
离开酒庄,正值正午,蓝鹤吟道:“还请沐公子推荐个餐馆,时间不早了。”
沐修倒是觉得这蓝鹤吟心是大,刚看完命案现场就说要吃饭,吐了口气道:“好,但怕这西市的餐馆不及东市,怕居士吃不惯。”
“无妨,能吃饱就行。”蓝鹤吟笑得礼貌。
随后沐修便带蓝鹤吟走到一家露天的面摊,那老板娘一见沐修便骂骂咧咧道:“臭小子!翅膀长硬了?过年都不知道来看看你赵妈!过了十五出现!你干脆当不认识我这赵妈算了!”
沐修忙赔笑道:“赵妈好赵妈秒,我过年遇到点事儿,这不?不是来看您了?瞧!给你带来个大客户,最贵的面给他上,他买单!”
那赵妈忙着煮面,此时抬头看了眼蓝鹤吟,轻摇头看着沐修笑,虽然似是责怪,但却格外好看,倒像神仙下凡,赵妈两眼灵光一闪,与沐修对视一笑,笑得不怀好意。
两人在一张空桌上坐下,周围桌子也陆续有人坐下,基本都是让老板娘来一碗阳春面或者大排面,可到了他们桌,老板娘端来一碗热腾腾飘香四溢的面,面里的食材更是豪华,鲍参翅肚一样不拉,沐修挑了挑眉,不无自豪的道:“这里虽不及东市酒楼里的排面豪华,但这碗东海龙宫面,绝对让你此生难忘,此面每日限量供应,今儿看我面子,赵妈才给你特供一碗,一般早上□□点就卖完了。我都没得吃。”
蓝鹤吟很是礼貌的冲赵妈点头致谢,优雅的先用勺子喝了口汤,真的是浓郁的海鲜香浓之味儿里夹杂了芝麻的浓香,还有一股猪肉的奶香,层次感饱满,一波一波冲击味蕾,蓝鹤吟随口问了句:“这碗汤不知多少钱?”
沐修笑得不怀好意道:“不多,一锭银子。”
蓝鹤吟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桌上道:“我认为它值一锭金子……”沐修刚摆出吃惊的表情,蓝鹤吟补充道:“是一锭金子值两碗,劳烦赵妈为这位也准备一碗。”
“好嘞!”赵妈看着那金灿灿的金子两眼放光,忙来收下,给沐修一个赞许的眼色,就去下第二碗东海龙宫面。
蓝鹤吟吃东西的时候极其优雅,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沐修面还没来,百无聊赖,托着腮看着他一口一口吃面,倒觉得是种享受,暗叹这蓝鹤吟人还挺豪气的。
“居士……”沐修其实心里装了不少问题,都不知从何问起。
“嗯?”蓝鹤吟刚吃完一口面。
“居士原来还任大理寺少卿?”沐修问。
“算是吧,今晨圣上临时封的头衔,私以为,这头衔实则是一个能随意出入大理寺,灵活调取卷宗的通行证而已,在在大理寺内,我并无实权,蓝菱酒庄一案现在已经与之前三起案件并案处理,衙门会调人协助我查案。”蓝鹤吟眼神真诚不欺,真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的人。
此时沐修的面也上来了,他直接一口面,吃下后难以置信得看着赵妈:“这面原来真的这么好吃!”
“怎么,你之前没有吃过?”蓝鹤吟问道。
“怎么舍得吃,一碗面是我半个月的伙食费。”沐修有些感慨。蓝鹤吟却定定得看着沐修,沐修隐约看见他眼里的动容,但隐藏极好稍纵即逝。沐修在他眼前挥挥手:“居士?你不会觉得我穷,怪可怜吧?”
蓝鹤吟掩饰得摇了摇头:“没有同情,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想到了一个人而已。”此时,夏骞想到的是曾经风光无限,不愁衣食的沐相,如今却连一碗街边一锭银子的海鲜面都吃不起,他为何甘愿放弃锦衣玉食,心甘情愿得做一平民。
沐修听到这番话忽然放下筷子,严肃得看着蓝鹤吟道:“能让居士露出这般表情的人,一定是十分关心的人吧。”
蓝鹤吟看了眼沐修,掩在袖管里的手握紧了,拧眉道:“”
沐修将蓝鹤吟的细节动作看在眼里,撇了下嘴角:“我随口问问,我傻了,居然认识的人怎么会与我有交集?”假笑了两下,沐修忽而凝眸看向蓝鹤吟:“居士很想他么?”
蓝鹤吟亦回视着沐修的审视,少顷,将视线移开,惨然一笑,摇了摇头:“我只听说过他。并未真的见过他。”的确对于沐修当丞相那几年的事情,夏骞几乎不记得,唯一的记忆恐怕就是昨日忽然回忆起的强吻。
沐修眉头紧锁,难道这个蓝鹤吟不认识夏骞?但他今日的反应也有点奇怪,具体哪里说不出来,只觉得似乎在隐瞒什么。沐修无意识的扒了两口面,蓝鹤吟已经吃完,他闭上眼深呼吸后又睁开眼,眼神清明很多,道:“沐公子对今日此案有何看法?”
沐修拱着鼻子一笑:“说好一条一锭金子。”
“好……”
“第一条:五年前捕快谭泗曾身陷囹圄,当时轰动的弑母案,他差点被当成犯人斩了,当时其母亲尸体旁边也有同样花纹的玲珑辫。”说完沐修明亮的眸子看向蓝鹤吟。
蓝鹤吟凝眸思考,嘴角微微向下:“这么说来,是五起案件,而不是四起。”
“我不知道,可能是模仿犯罪,也可能真的有关,目前对于后四个案子,我没有足够的了解,不好说。”沐修说完吃下最后一块海鲜。
“算一个,还有什么?”蓝鹤吟问。
“严老板的休息室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太空了,什么都没有。”
“说说看。”
“他的休息室里,一点酒都没有,连小酒壶都没有。”
“我也发现了……”
“那这算不算一个?”
“算吧。”蓝鹤吟不带笑意的笑了笑。
“看你这么爽快,我送你一个,因为这个一会儿谭泗或者其他什么人会告诉你。”
“是什么?”
“严老板头顶有针孔,不知与本案是否有关联。”
“好的,算三个。”
“不不不,这个送你的。”
“无妨,若无你提醒,周威又如何能找到针孔?”说着蓝鹤吟将腰间银袋取出,四锭金子和一些碎银,他把三锭金子掏出来放在桌上,将钱袋收好,沐修分明看见他钱袋上绣了一朵睡莲。
沐修拿走桌上三锭金子,在手上摆了摆道:“谢谢了啊!”便把金子藏进衣服里的暗袋里。
吃完面后,两人便道了别,蓝鹤吟说要去大理寺查看证物,沐修不便出入大理寺,沐修说想在西市再转转,两人就在西市口分道扬镳了。
西市门口,沐修看着蓝鹤吟爬上马车,沐修的神情却严肃起来,这蓝鹤吟为何如此神通广大,他又不在现场,为何连自己提醒周威去勘察发根的事情都知道,沐修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觉得蓝鹤吟的眼线已经遍布自己周围,无孔不入,今日他让自己赚了便宜,他日定是要自己还的,没准还要赔上命,今日试探了他,他似乎也不认识夏骞,那朝后还是和他这种人保持距离。
马车里,夏骞紧闭双眼,手握紧拳头,咽了口口水,才缓缓睁开眼。
夏骞,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当自己的线人?
为什么看到他落魄如此不忍?
不该是这样的,他早该在计划中死去了。
摊开双手怔怔得看着,竟觉自己手心冰凉,一直崩着的淡定终于垮下。脑海里竟全是沐修的桃花眼,沐修的那曾强吻过自己的嘴唇,和寒潭之中的肌肤相亲。闭上眼,想忘记,却无法挥去。
忽然,马车猛然骤停,夏骞身手尚可,即使抵住车壁,才没被甩出去,掀开帘子看去,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浑身灰头土脸的,穿得极其单薄,露着脚踝和袖管,冻的发红,坐倒在马前,惊恐得看着夏骞。
“怎么回事?”夏骞问车夫。
“回居士,方才我……”这车夫刚开口,就听不远处传来几个男人野蛮的声音道:“死丫头!往哪里跑!”
那小女孩听见几个人追来,吓得哆嗦,想要起身跑,却发现自己扭着脚踝站不起来,她努力站起来,可是始终没有成功,最后一次倒下的时候,她几乎绝望得闭上了眼睛。也就几步路,几个穿着轻浮的男人就跑到跟前,揪着她胳膊就把她提起来。
“且慢……”夏骞的声音不轻不响,正好能让几个人听见,且感受到一股凛人的气息。那几人一起齐刷刷的回头,其中一个上下打量了夏骞的穿着和马车的档次,走上一步道:“阁下,方才耽搁您赶路,小的在此给您赔不是。”说着行了个礼,还使眼色让身边两个一起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