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上下打量了下沐修道:“户部?那你不在户部在西市干什么?西市可不是你么户部地盘。”
沐修正欲开口,那盘问的捕快忽然开口道:“周威,你先去管人群,这个人我有话要问。”
“是”说着那个叫周威的小衙役便继续控制人群了。
沐修走近那捕快身边,方才看清,这捕快年纪尚青,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形高大健硕,挺拔正气,一张清朗明快的脸,皮肤黝黑呈小麦色,丹凤眼瘦长脸,高挺的鼻梁,薄唇凛冽,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的力量感,他看向沐修,眼里似有许多话要说,压抑着一丝兴奋和激动,尽量保持沉稳得轻唤一声“沐大人”
沐修看着这捕快愈发眼熟,方才沐修早已自报姓名乾止慨,此刻这捕快叫自己沐大人,想必此人必是认识自己,现在人多,不便多言,沐修只尴尬一笑道:“都是以前的事情,捕头大人叫我乾止慨便是。”
“您不记得我了?我是谭泗!”捕快本来办案时冷峻的脸,现在却像个孩子一样,期待着沐修的回应。
谭泗……姓谭?沐修努力回忆着,忽然想起自己还是丞相的时候曾经手一起离奇的弑母案,当时轰动皇城,少年谭泗因不满母亲教导而弑母分尸,证据确凿板上钉钉,沐修去监狱探视当年十五岁的谭泗,当年还是个精瘦的孩子,唯一没变的是他那丹凤眼和高鼻梁,那眼神温良而不甘,见沐修出现,眼底里满是生的渴望和对亡母的哀伤,沐修相信这不是一个变态杀人犯的眼神,于是他将当时证据全部一一仔细彻查,竟发现此事另有蹊跷,经多方查探,终还事情真相,其母因遭邻人嫉妒,遭其迫害及分尸,只为让谭家毁于一旦,后谭泗沉冤得雪,随其父生活,案子尘埃落定,只有一事,沐修上不明确,却未曾将此记录入结案文,当日案发现场尸体旁边有一条金丝带,上面绣着黑色的花纹,一直找不到主人,连凶手都表示不知。
思绪转回,沐修也有些出乎意料:“你是谭泗?你都这么大了?”
“沐……乾公子,见到您真开心。”谭泗给沐修作了个揖,沐修忙拉住他的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实不相瞒,户部已把我扫地出门,现在我也就草民一个,你给我行礼不合适。”
那谭泗也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摸了摸脑袋。
沐修看向老板娘,问谭泗道:“这店老板是我旧识,出什么事了?”
谭泗的脸一下子就严肃起来,又变成方才凛冽而干练的样子道:“严守信于今日寅时(凌晨三点左右)暴毙于家中,目前看似是毒杀。”
“什么?”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谭泗口中证实,沐修还是内心一杵,手里的一壶醉梦掉在地上,酒壶瞬间破裂四碎,浓郁而醇美的酒香四溢,此时却显得凄凉,如果坟头的祭酒。昨日去斗灯谜,路过酒庄还和严老头打了个照面,还满面喜气乐呵呵的,今儿却已阴阳两隔:“可查出凶手?”
谭泗凝重的摇摇头,道:“没有……凶手手法高明,暂时不知道什么毒,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法下毒,只螚将尸体带回衙门做解剖。但是,尸体旁发现了这个……”说着谭泗从怀里拿出一块淡紫色绢帕,展开里面是一条金色丝带,上面印着奇怪的花纹。
沐修看见这条金带,心中一凛,连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正是几年前谭泗母亲尸体边发现的金带,一模一样。
沐修凝神不语,半饷才抬眸,目光锐利道:“可曾查过发根?”
“嗯?”谭泗先是皱眉不解后忽然会意道:“这就命人查看。”说着就叫了周威,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周威便去了里屋,不一会儿激动得跑了出来,边跑边叫:“找到了找到了!”跑至谭泗跟前,被谭泗狠狠地揍了一记脑门:“叫什么?百姓看着呢!案子尚未水落石出,别一惊一乍的。”
拍得那周威直说“是是!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快说,找到什么了……小声点!”谭泗命令周威,那周威便激动起来,沐修和老板娘都凑了过来,周威说:“在他脑袋上,找到约莫七八个针孔大小的洞,已经发黑,我估摸着啊……”
“好了!不用你估摸!你当我们和你一样傻?”谭泗说着看了眼老板娘道:“严掌柜恐怕被人用毒针杀害,进一步有待查明。”
说着那老板娘又“啊!”得一声哭了出来,谭泗只好安慰道:“老板娘,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真凶!”
沐修站在旁边,咀嚼着下唇思考着什么,忽而对谭泗道:“谭捕头,可否让草民看一下案发现场?”
谭泗略显为难道:“这……律法规定,非官府人员不得进入案件现场,这恕谭泗无能为力。”
沐修亦无多言,“嗯”了一声后又陷入沉默,他的手慢慢握紧拳头,目光也变得锋芒,这个案子不简单,冥冥中,沐修有种感觉,但不愿往那个方向思考,但思绪却还拖着自己往那里拽,是的,他觉得,凶手可能和自己有关。
回去的路上,沐修有些恍惚,行至泰仁街,一辆马车停在沐修身边,沐修抬头,便见那车棚的帘子被掀开,蓝鹤吟笑盈盈的对自己道:“沐公子,好巧啊。”
沐修只是略微抽动了下脸部肌肉,做了个似是而非的微笑,便低头避开了蓝鹤吟的视线,蓝鹤吟收敛起笑容观察沐修的异样,沐修却忽而抬头道:“居士这是要去哪里?”
“西市,蓝菱酒庄。”蓝鹤吟似乎对沐修的提问一点也不意外,好不隐瞒和盘托出。
“莫非……"沐修只是猜测可能是去查案。
“正是!”蓝鹤吟点头,似乎对沐修的猜测也早有预料:“听闻沐公子与那严老板交情不错,可愿入我马车详谈?”
“嗯”沐修果断答应,便上了蓝鹤吟的马车。
马车内甚是宽敞,左右两排座位,沐修坐于蓝鹤吟对面。蓝鹤吟见沐修坐定直接开门见山道:“圣上卿点鹤吟协同皇城帝衙一起彻查此案。”
沐修狐疑:“为何此案会惊动天子?”
蓝鹤吟一向含笑的眼眸忽然严肃道:“这不是单独的一个案件。”说着蓝鹤吟从身边的藤编箱子里取出一块紫色绢帕,展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两条金色黑纹绳。沐修看完一惊,莫不是已经有两条人命?蓝鹤吟将沐修的震惊尽收眼底,他微微蹙眉道:“和你想的一样,已经两条人命,每一个死者身边皆有一条“玲珑辫””。
“玲珑辫?”沐修第一次听说。
“对,玲珑辫,是早几年兴盛起来的一种装饰,由边疆民族引入,无论男女,可将这类绳子编入发型中,增加色彩,市面上玲珑辫有不同色彩,但进入宸历后,就被圣上禁止了这一风尚,当时部分百姓不服,被正法了一批,至此无人再敢佩戴这种装饰。如今已发生四场命案,每场命案现场均有此绳,圣上唯恐当年被镇压百姓的亡魂索命,特派我来彻查此事。”
沐修听完忍不住冷哼一声:“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蓝鹤吟不觉莞尔一笑,眨了两下眼道:“我正缺一个了解西市的线人,可否请沐公子合作?”
沐修抬眼看向蓝鹤吟,昨日夜里还温润如玉,此刻眼里缺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便道:“做你线人,我有什么好处?“
蓝鹤吟心领神会挑了眉道:“一条线索一锭金子。”
“好,成交!”沐修马上说道。蓝鹤吟却“哎~”了一声,狡黠看着沐修道:“我也有我的条件。”
沐修闭了下眼有些不悦:“不是做线人就是条件,你还有什么条件?”
“从现在起,凡我查案时,你就必须陪同我,其余时间你可随意支配。”蓝鹤吟微微倾斜脑袋,浅笑等待沐修答复。
沐修眼睛都亮了,他正愁着怎么接近探查此案线索,一个天降的大馅饼就落在自己头上,但装还是要装一下,沐修皱眉,不耐烦的点头道:“好吧好吧好吧。”
此时已经到了西市口,两人下车向酒庄走去,此时人倒是散去了些,但见如此超凡脱俗的蓝鹤吟,便又多了些许目光,昨夜灯火辉煌,大家都忙着热闹,没注意他,现在大白天的,一身白衣配灰绒披肩的蓝鹤吟显得格外耀眼。可能稍微熟识了,蓝鹤吟也平易近人,沐修倒是对他没有起初的仰望感,只是他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总让人产生距离感,不敢靠近,不知道他的微笑背后是什么,就像今早的梦境,夏骞与蓝鹤吟的那个激吻,就像一副瑰丽的画,让人印象深刻,他一定认识夏骞。
第23章 第 22 章
且说沐修同蓝鹤吟一同走入蓝菱酒庄,铺面上仅一个小二没精打采的招呼着,见蓝鹤吟不似平头百姓,便迎了上来:“敢问这位?”
蓝鹤吟亦无回答,仅拿出一块腰牌,那小二便惊慌得退了两步跪下行礼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大理寺少卿……可是我家老爷一案前来探查?”
蓝鹤吟轻轻点头道:“要去看看案发地点,烦请带路。”
那小二看了眼街上,人也不多,便招呼了个人来,自己领着两人进了里屋,西市本是店铺集中的地方,而这酒庄因为要储藏大量的酒品,便盘下了附近好几个店面的位置,这往铺子里走一条狭长走廊,右边是三个狭长的小间,那小二介绍分别为店里杂工休息,账房,还有严老板的休息室,右边则为两间宽敞的仓库,仓库没有窗,密不透风,墙面也仿了酒窖的工艺,干冷。而严守信就是死在最后一间休息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