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说:“你是谁!”
男人怀疑道:“你是谁?”
陈星:“你先说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他在拖时间!”项述眼看马上就要出现“你是谁”“你又是谁”这种无意义且无休无止的废话,当即开口阻止,喝道,“别和他啰嗦!”
陈星被一句点醒,左手笼罩白光,朝向空中,喝道:“死吧!”
陈星竭尽全力,心灯之光顿时爆发,迸射,化作无数光点扩散如同星河,那男人却发出一阵尖锐的大笑。
“蠢货,我又不是魃。”男人竟是毫发无伤,抬起右手,手中黑火迸射,朝着地上三人当头压下,轰然爆发!
陈星不料这妖人竟半点不惧心灯之光,冯千钧与项述则同时转身,朝陈星扑来,项述先是一脚踹开冯千钧,再单手在陈星腰上一揽,带着他就地翻滚,躲到石台后。三人避开黑火,项述将陈星推到石柱后,转身冲了出去。
就在此时,远方终于传来鸡叫,黑衣男人一声狂笑,猖狂道:“成了——”
紧接着,中央石台上,司马玮尸身轰然爆出漫天黑火,从铠甲的缝隙中激射出来,继而原地一闪,连着铠甲升上天空,化作黑光,往西北方飞去。
东方露出鱼肚白,那黑衣男人腾出另一只手,双手一抖,左手弩,右手匕,缓慢落下地来,朝向项述,竟丝毫不将陈星与冯千钧放在眼中,专心对付项述。
“他没有脚,”冯千钧在柱后说,“是鬼?怎么对付?”
陈星:“我不知道……”
冯千钧:“你不是驱魔师吗?”
陈星:“关键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啊!”
陈星不住思考,他从未在古籍上看到过这种妖怪,项述却一抖长剑,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苍白脸庞的黑衣男子说,“无关紧要,接……招。”
黑衣男瞬间冲向项述,挥出匕首,项述马上格挡,这厮竟能飞在空中,如鬼魅一般四处腾挪,匕首翻飞,使出无数虚影,配合左手强弩,项述无论如何斩杀,都只能斩破这妖怪身上的黑袍,伤不得他半分。
冯千钧见对方实在不好对付,只得手持长刀,又冲了出去。
一定有办法的……陈星接连催动心灯,心想把法术直接按在他脸上灼烧他有没有用?心灯在他手中时强时弱,不断变幻,倏然间他发现了一件事——
——项述手上的那把铁剑,竟是随着陈星催动心灯的阵阵举动,而开始闪烁光芒!
项述也发现了,百忙中一瞥陈星。
“剑!”项述喝道。
此刻冯千钧已冲了上来,斩破黑衣男下半身,黑火顿时从袍底喷发,席卷了陵园中心区域。
陈星马上抬起左手,躬身朝项述遥遥一按。
下一刻,项述手中铁剑绽出耀眼白光,与黑焰相撞,竟似烈阳融血,将黑焰驱逐殆尽!
黑衣男一怔,正要拔高躲闪,冯千钧却在背后踏着石柱跃上空中,一刀当头劈下,将那黑衣男逼回地面。项述双手持剑,将剑一抡,抡出一个闪耀的光弧,旋身,错步,反手剑一刺。
黑衣男被那带有心灯法力的长剑刺穿胸膛,登时发出惨叫,疯狂震颤。
“为什么,我会被这光……”那黑衣男袍底下的黑焰霎时化作白火,朝着四面八方喷发出去,被烧灼成灰烬。
“不知道。”三人异口同声答道。
陈星补了句:“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怪就怪你自己倒霉吧。”
轰然爆闪,黑衣男被烧成无数光点,一闪消失,黑袍落地,自动起火,竟是熊熊燃烧,最终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没剩下。
隆中山尽头红日初升,照亮了山腹陵园,满地晋军哀嚎渐止,陈星心中疑惑更甚,抬眼看项述,项述则躬身,捡起了黑袍男落下的面具。
第8章 旅途┃我看他没有半点想当你护法的意思
清晨,麦城。
“尸变了——!”有人慌慌张张,冲过来狂吼道,“官府里头,死人尸变了!”
“不许造谣!”官兵拦在麦城城门口,对付汹涌澎湃的百姓,大声喊道,“都回去!没这回事!全是谣言!谣言!”
官府中,县丞与一众文书令、连同地方将领注视笼中所羁押的那名晋军官兵活尸。
活尸拖着铁链,两眼浑浊,在一个大铁笼里不住挣扎。
“必须速速将这妖怪……”县丞勉力镇定下来,“押到建康去,回禀朝廷……”
麦城县功曹道:“大人,愚以为……”
“这事儿断然压不住!”县丞回过神,喝道,“襄阳一败,战死之人以十万计,若尽数尸变,你活人再多,能与死人斗?!尽快押送上路!奏请朝廷决策!”
隆中山西北,出山口处。
那狗在原地等了一宿,一路跑来,朝陈星不停摇尾巴,三人暂时停步,在栈道尽头找了地方坐着,冯千钧去找回先前逃开的马匹,所幸并未跑远,项述则牵来自己的马。站在栈道上沉吟不语看山景。
冯千钧与两人交换了消息,原来晋军早知隆中山情况,毕竟不久前已有逃出山腹村落的百姓,想去襄阳城报官,奈何襄阳被围,只得转向麦城。麦城官府因传闻秦军将大举攻城,本就一根弦绷得紧紧的,生怕又是敌军声东击西之计,百姓又说得不清不楚,便将此事暂且压下。
“确切地说,”冯千钧说,“到昨晚为止,恰好四十九天。”
项述背对二人,始终没有插话。
“吃点东西么?”陈星主动朝项述招呼道。
项述只不理会,陈星思考良久,答道:“逢‘七’之数,确实有缘由。可你不该把他们带过去!”
冯千钧答道:“我阻止过了,没用。”
直到马匹载着那名晋兵死尸回到麦城时,百姓终于恐慌,县丞见先前派去打探消息的官兵两天未归,如今见了尸体,知道不能再怠慢,赶紧又派了另一队人,连夜进入隆中山。为首队长从先前消息里早就得知陵墓方位,冯千钧本想独自过来协助陈星,力劝未果,只得跟在后头。
结果就是这队晋军士兵全部殉职,除掉那黑衣神秘人后,项述一把火,将满地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现在陈星唯一担心的,就是身着黑铠的司马玮,在最后一刻化作黑火流星飞走一幕。内情一定相当复杂,神州大地不知何处,一定有人正密谋着某件事。而他们对此,则没有半点头绪。
将近百年前,大晋皇朝继承者昏庸无能,八位诸侯王起兵争夺帝位,令中原大地陷于战火,内战中汉人彼此攻伐,严重内耗,导致五关外守备空虚,饥荒连年。能作战者不过寥寥数万人,方有匈奴乘势南下,关中沦陷,汉人衣冠南渡,成为如今汉、胡南北分治的格局。
史书记载,楚王司马玮到死时年仅二十一岁,身高雄伟,有过人姿颜,因“矫诏”即伪造圣旨起兵讨伐朝廷奸臣而被处死,死后追赠骠骑将军,葬于封地荆楚隆中山这一风水宝地。
“项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陈星现在觉得,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怪事尚属其次,项述的身份与动机,才是最令他在意的。
项述一瞥陈星,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答道:“我只是欲取道前往长安,路过多管闲事而已。”
陈星好奇问:“你去长安做什么?”
或许是昨夜三人同生共死一场,隔阂稍除;也或许是陈星的心灯证明了他确实是一名如假包换的驱魔师,项述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好转。
项述正在翻来覆去地看手里那张面具,刚一转向陈星,陈星便下意识地往冯千钧身边靠了靠。
“你别老欺负我!”陈星有点害怕项述,硬着头皮说。
“喂!”冯千钧也有点害怕项述,毕竟打不过他,也硬着头皮说,“你别欺负陈星小兄弟,别人又没招你没惹你。”
“没招惹我?你们汉人不分青红皂白,使诈将我从锦州骗到江东,关到现在。”项述轻描淡写道,“若非襄阳城破,如今我已成了牢底腐尸一具,抱着让我对你感激涕零的心思,还是省省罢。”
陈星听到这话时怒了,说:“我又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事!而且我不是把你救出来了么?我怎么就让你对我感激涕零了?我问你,你是不是不信我先前说的?那你现在信了?”
“你是胡人?”冯千钧一看项述那脸色,顿时将后半句“不像啊”硬生生给憋了回去。猜测项述不喜欢被人盘问自己的身份,忙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赶紧又打了个圆场,说:“好了,既然都往长安走,就一同上路罢。”
项述再不多言,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业已走远。陈星干粮吃到一半,忙说:“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去长安做什……”只得将狗放在马鞍袋旁,冯千钧收拾了东西,策马上路。
项述与他们保持着距离,纵马在前,陈星与冯千钧落后十余丈,策马并行之时,两人还在小声讨论。
“你的护法看上去不像坏人,”冯千钧说,“相信我,他不会一语不合就拿剑捅你的。”
“对,他只会拿钱砸我。”陈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