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糯用自己毛茸茸的前爪撸了把脑袋,趁机低头吸了下鼻子:我果然是一只不被期待和喜欢的猫。
“我要走了。”他再不想和阮红尘待在一起了,灵活地跃到尚有积雪的岩石上,以仓皇而逃的姿态一步一跃下山:干嘛和自己说内丹的事。不知道岂不是更好。总归山下不会修行的凡人多,自己一个猫精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知道内丹的事还能过得更自在些。
他在嶙峋的山石上一步一跃,没几下就发现后边有泠泠的风声。回头一看,又是阮红尘。这女人笑眯眯的,桃花眼随随便便瞟人一眼都饱含情意。
“你既要下山闯荡,不如跟我一起,路上也好互相照应。”她笑嘻嘻向糯糯伸出手掌,试图捡只猫养着,“我下山正是为了寻一位元婴期的黑熊精,你跟我走,我让他给你凝内丹。”
糯糯脚下不停。
“别跑啊小猫咪,哎呀小心肝,”狐狸精紧追不舍,想着手上便宜占不到也要占点嘴上便宜,“别跑啊,当心摔着,摔伤了我可是要心疼的。看看这大眼睛,这金灿灿的皮毛,还有这墨染梅花一样的肉垫垫,碰伤了哪样我都心疼死……”
糯糯脚下一滑,回头羞恼龇牙:“你正常点说话。”
狐狸精委屈巴巴:“你干嘛那么凶,我这不是喜欢你么,你长成了我最喜欢的宠物的样子,我想……”
话没说完,糯糯脚下一滑摔成一摊猫。他火速爬起,少女矜持状端坐,抖抖胡须上的雪片儿,不可思议道:“喜欢我?”说着抖了一遍浑身的毛,尽力不让自己沾上污泥和雪花变成脏兮兮的小猫,紧张兮兮地又确认道:“你确定你喜欢……我喵?”
与此同时,在雪山的另一面,山雀精飞得歪七倒八落在糯糯屋前的树枝上,嫩黄的鸟喙里接连溜出两个酒嗝:“糯糯,我回来啦,有没有想我啾啾啾,我给你带了美酒。”
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又花枝招展扑扇翅膀:“糯糯儿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哥哥要进来。”骚歌唱到一半,冷不丁在自己的小屋子门口看见一个糯糯的箱子和一封信。
啾?
酒意都被吓醒了啾。
半刻钟后,山雀精出现在糯糯爹门口,一眼就被屋子周边一树又一树的冻鱼惊得啾啾叫。面色冷峻的元婴期猫精正在清点最后一棵树,见他来了也不稀奇:“2257条,正好七年的量,他算得可真清楚。那猫崽子做的什么妖?”
山雀精翻白眼:“你儿子出山了。”
糯糯爹一脸莫名。
“出山,离家出走,当野猫去了。”山雀精吱吱叫着飞远,高亢的大嗓门在山林里回荡,“糯糯下山啦,糯糯还没有内丹。你们长老的儿子下山啦,他还没有内丹,连飞都飞不好~”
当岐山最高的峰上齐刷刷出现一整排雪白的大猫,渔网一般对雪山展开地毯式搜索时,糯糯已然趴在阮红尘肩头被带往了百里之外,整只猫沉浸在温言软语中熏熏然欲醉。
“小宝贝儿,jiojio伸出来让我啃一啃。唔~好软。头头伸出来让我啃一啃,呜呜呜你真的愿意啊,好乖,好喜欢……”狐狸精平白得了只猫,开心地耳朵都冒了出来,都想不起来要诅咒卖她假地图的奸商了。
第3章 九渊
奸商卖的地图除了没把岐山标进去,其余的江河山川大城小镇皆没有差错。一只狐狸一只猫顺顺溜溜翻山越岭,到达目的地所在的青阳城时,时间已过去半月有余。
时夜色已深,阮红尘又没有更详细的地址。便随意找了间客栈住进去,预备第二天再去寻人。啊不,寻黑熊精。
少女怀春的情致,总是叫人难以辗转反侧,阮红尘越接近青阳城越睡不着觉。当晚更是活泛地跟夜猫子一样。一大一小两只毛团子便挨在一起说悄悄话。商量着怎么尽快和阮红尘相中的黑熊精碰上头。
是的,狐狸精此番下山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公黑熊精。
“你说我是白日里招摇过市把自己整得艳名远播,让常霁自己找过来呢?还是继续戴着这面纱低调地找?”阮红尘一只艳若桃李的狐狸精,骨子里就享受被人用惊艳眼光注视的感觉。她虽给出两个选项,但看面纱的目光满含嫌弃。
糯糯追着白日新买的毛线球满床跑,闻言停下脚步。他瞅瞅阮红尘的脸,又打量人家的身段,再回想阮红尘就是戴着面纱也不能停止招桃花惹麻烦的种族天赋。
遂认真道:“我觉得面纱这么小小一块布没用,你得配个纱布长至脚踝的斗笠,把自己从头到脚遮起来。”说完又补充一句:“黑纱。”最好叫路上男人看了兴致全无,免得被一路求爱,无休无止。
阮红尘当即和他滚作一团,玩闹着互咬:“黑纱那是寡妇用的,不许诅咒常霁!”
“黑熊精还没答应要娶你。而且你自己也说他是你父母的好友,你小时候管他叫叔叔的。”糯糯被白狐狸压着脑袋咬,喵喵叫着躲避,“而且你好开始考虑怎么让人迷上你了,不然他见了你的面还是管你叫大侄女。”
白狐狸吐出嘴里的猫耳朵,自信满满道:“不能够,我们狐狸精勾引男人一勾一个准,修仙界到处都是我们的传说。”说着拿出一本粉红娘炮色的小本本糊到糯糯面前:“看看,凡人还将我族前辈们的光辉战绩收录成册,上至清冷仙君下至赶考书生,没有一个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你拿着慢慢看,”阮红尘顺手把娘炮色的小本本塞进糯糯的乾坤铃中,娇哼,为家族正名,“没有人会不迷恋我们狐狸精。”
糯糯伤脑经地进到乾坤铃里整理里头的空间,企图在一大堆阮红尘买给他的各色物件中给小本本找个安身之处。最后实在挤得慌,随手挂到了前天刚入手的一盆买来给他磨爪子的老树上。
他视线划过树皮上斑驳的抓痕,上边被挠了一个半“正”字,嘴里喃喃:最近五天说了八百多遍常霁的名字。
哎呀呀,糯糯自己都只被她叫了几十遍。
从铃铛里出来之后就有点闷闷不乐,一时嫉妒撒了点小脾气:“常霁就不迷恋你娘。”
于是杠精糯糯另一只耳朵也很快失守。并被要求第二天做一份糕饼果子赔罪。
说起糕饼果子,就不得不提下他两在过往半月磨合出来的日常。
阮红尘就像一朵温室小花,美得不食人间烟火。日常照料自己的功夫和糯糯修行法术的本事一样,颠三倒四,毫无进展。这样一来,自小就独自生活,家事能力满点的糯糯反倒是成了他们两口小家的顶梁柱。
凡人奸商的存在对娇滴滴的狐狸精又很不友好,半个月来光吃客栈的伙食就吃坏了好多次肚子。搞得现在都是糯糯在到处找灶头给四体不勤的狐狸精做饭吃,多的就做成干粮放在阮红尘的乾坤铃中。
时不时还得猎个野味来哄胃口越养越刁的狐狸小姐。
糯糯时常庆幸自己是只猫,立在野外生存食物链的顶端,可以上树入地抓飞禽走兽不断翻新食材。自己要是只狗,只能给去逮耗子青蛙给阮红尘加餐。
被咬了耳朵的糯糯撅着小肥腚一路后退,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耳朵从狐狸嘴下解救出来。他嫌弃地把自己的脑门在阮红尘雪白柔软的毛上蹭了又蹭。又把散乱的毛线团绕回去,才窝在勉强消停的白狐狸脚边睡了。睡前还在嘀嘀咕咕:“要不明早跟我学做饭做点心,没准你的如意郎君喜欢……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竟是困得直接睡着了。
阮红尘把一条尾巴盖在他身上,打了个哈欠,老实不闹腾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往客栈的厨房里钻,糯糯化成人形在里头忙碌,阮红尘就倚在门边嗑瓜子。嗑了一把瓜子之后被糯糯以挡路为名赶出厨房。
最后的成品是六种口味颜色各异的拇指饼干,装在糯糯最喜欢的梅花形盒子里,一个口味占一个格子。不仅梅花,糯糯一路上还挑了好些做成各种花的形状,内部分有好些独立格子的饭盒,专门用来装吃的。
他就喜欢做作的摆盘,仿佛过往好些年无人共赏其手艺的苦闷之情都倾注在了上头。
阮红尘收了饼干却没有要吃的意思,带着糯糯出门寻人去了。
青阳城内十分热闹繁华,街道之上十步一人,从城东徒步走到城西得花上好些日夜。要从中觅得一只隐居于此的黑熊精,着实不是简单的事。幸而他们时间充足,可以慢慢地寻。
糯糯伏在阮红尘肩上,半截身子隐在面纱之后,用肉垫擦过眼前的耳坠子:“不吃饼干吗?”
今天份的饭后夸奖还没有收到喵。迫不及待想要被肯定喵。
“晚些再吃。”阮红尘莞尔一笑。
两人正絮絮叨叨,街道的另一头出现一队身着统一素白衣袍的年轻男子。男子们皆是二三十岁的模样,统一的白袍衣襟处用玄黑的丝线绣有流云的形状。
他们不紧不慢来到这条街,井然有序分成十几小队,依次进入街边的店铺。等到糯糯他们走过这条街,又见他们从铺子里罗贯而出,汇成一队后去往了另一条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