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对这匕首极为珍爱,如今遗失了,心中懊恼得不行。
这匕首显然不能自己长腿跑了,霄略微一想,就知道还是昨天那一伙人干的。偏生昨晚他和青龙都睡熟了,竟是没有发觉。说起来,也亏他丢了匕首,否则他们还不知道昨晚有人进来。那时候青龙睡时化了龙形,那小贼既然来偷了匕首,只怕也见到了青龙的龙身。
如果光是偷了匕首,想办法拿回来就是了。偏生那人还看见了青龙的龙身,这就有些不好办。霄平时一向温柔随和,此时却有些动了杀心。
那个见过了青龙龙形的人,不能留。
说起来,之前那个郑十七已经折了胳膊,恐怕不敢再来第二次。也许是他们见郑十七出师不利,因此又派了别人来。不管怎么说,郑十七在他们面前露了相,无论是要寻匕首还是要杀人,总归是得先找到那个郑十七再说。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又要上哪去找呢?
这要是在东海里,青龙只需要一秒钟,就能说出他们的准确位置,但如今在陆地上,青龙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这些小蟊贼神出鬼没,一时之间还真是难以找到他们的去向。
如今也就只能在附近几个城镇多停留些日子,慢慢打听着。那个郑十七好像还挺有名,想办法多方打听一下,说不定能摸到他的行踪。
就在霄与青龙为丢掉的匕首烦恼时,十七和十九两兄弟,也正在为钱的事犯愁。
十九按照他哥之前说的,把他手里那二十两银子全给了老孙和老李。跟他俩讲点子手硬,他们兄弟也折了进去,实在没办法,叫他俩也别再跟了。老孙老李看见郑十七胳膊上的伤,倒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坚决不肯拿银子。十七把银子硬塞在他俩手里,说再有什么别的活计别忘了他们哥俩,就跟十九一起走了。
如此这般,这回的事儿就算是了结了。十九拿了人家的匕首,却不敢回去送,好在对方也没法一下子找到他俩,十七也就不再考虑这些。如今的问题是,这一票没能做成,十九手里仅有的那点银子还给了人,如今两兄弟翻翻口袋,只翻出二两银子的零钱。
若是平常勤谨庄户人家,这二两银子已然足够花上一个月。然而这兄弟二人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在外闯荡,一应吃住全要花钱。就算是如今天气暖和,夜里可以随便找个破庙住,平时的吃喝总要花钱。按这哥俩的花法儿,无论怎么俭省,这二两银子也就够花上三五天。若是手上不小心松一松,兴许一晚上就能花完。
这兄弟两个是有名的飞贼,但凡出手必要留名,绝不肯像寻常蟊贼那般,随便从赶集的老农兜里随手偷三五钱银子过活。偏生这边又没什么大户,十九每夜都出去踩盘子,却也没寻到什么值得一偷的人家,况且十七折了手,如今行动不便,就算真找到什么适合下手的人家,如今也不大敢动手。如此这般,兄弟二人一时之间竟是困在了这里。
这二人平时素有侠盗之名,在江湖上交游甚广,倘能遇到熟识的游侠儿,想法借个三五十两,大约也不成问题。只是这些游侠儿平素也是神出鬼没,急切之间也找不到什么人借钱。两兄弟没办法,只得在附近的酒馆茶楼泡着,指望能打听着一点消息。不拘是什么消息,好歹要想点法子把这段混过去。
他俩想法找钱,霄和青龙却在想办法找他俩。霄知道郑十七不是本乡人,便到各家客店里去打听,却不知这俩人早已经没钱住店。他们也曾到茶馆酒肆里去问,也算郑家兄弟命好,虽说他们都去过同一家酒馆,同一间茶楼,两厢竟是没有碰到。
郑家兄弟却不知自己命好,只是感叹自己如今走了背字,不知何时才能弄来些银子,度过此时的难关。这日他哥俩在酒馆里要了一壶酒,一碟盐豆,屁股不离板凳,已然坐了三个时辰,店里的小二虽然还没来说些什么,眼神却早已经不对,有事没事总看着他们这一桌。哥俩如坐针毡,正用手在兜里数着铜钿,盘算是否能有余钱再多要一碟盐豆时,酒馆门口的帘子忽然被人撩开,外面竟走进一个哥俩的老熟人来。
那人姓冯,名绰,也是在江湖上走动的。郑家兄弟见了那人,就如见了救星,连忙上前招呼。那人见了郑家哥俩,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笑来:
“这不是郑家哥俩?近来一向少见,这是……在附近发财?”
郑十七苦笑一声:
“冯兄真是会开玩笑。近来兄弟交了霉运,手头的钱花得一干二净,还受伤折了手。这会儿被困在此地,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已然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那冯绰听郑十七如此说,又瞥见他胳膊上绑着木板,知道他俩看来是真走了霉运,便笑道:
“兄弟一向也不宽裕,幸而前一阵子替人走镖,刚得了三十两赏钱。二位若不嫌弃,把这三十两拿去便是。”
郑十七与这冯绰相识日久,交情却算不得有多深厚。想不到还没开口,对方就主动出借三十两银子,不觉感激涕零。那冯绰笑道:
“银子不算什么,能交下二位好朋友,才是我的幸运。”
他一边说着,一边叫小二来,要了许多酒菜,还丢给店小二两钱银子的赏钱。小二脸上表情为之一变,满脸堆欢,忙不迭上厨房催菜去了。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谈天,不过是说些江湖上的事。冯绰讲起他之前走镖时遇到的险境,郑家兄弟很是慨叹了一番。酒过三巡,冯绰向郑十七问起他如何落到这田地,他那胳膊又是怎么折的,郑十七苦笑道:
“我有心同你讲,只怕你都不能相信。前几天有人给我们哥俩送来消息,说是这一带近来有两个雏儿,带着许多黄金白银上路,毫不避讳。他们害怕点子手硬,不敢轻易下手,特地请我们哥俩跑一趟。碰巧我们最近也无甚事,就跟着他们过来了。
那两人里,一个是年轻俊俏的小公子,身材不甚高,满脸写满了天真。一个是身材瘦长的高个儿。那高个儿模样生得极美,脸上却有许多伤疤。我看他那模样就觉得古怪,总觉得心里打鼓。但想着他所带财物极多,到底还是没忍住下了手。
谁知道那俩人这般厉害,我的迷香对他们竟然不起作用。我刚一进屋就被他们逮住,其中有个高个儿手下工夫极厉害,单是用手就把我这胳膊掰折了。这两人不知究竟是什么路数,也不报官,也不杀人,把我放回来,总算是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十九在这边听着他哥讲这故事,一边大口喝酒。他向来嗜酒如命,近来没钱始终不能尽兴。今日总算遇上这么个喝酒的机会,自然要多喝些解馋。他喝得有点猛,这会儿已然有些醉醺醺。听他哥说到这里,便插言道:
“说起来我们哥俩也是运气不好,偏生碰见那两个煞神。你道那人力气为何那般大,能硬生生把人胳膊掰折?实在是因为——”他压低了声音,“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人。”
那天十九取了匕首回来之后,哥俩一直没提过那天晚上的事。因此十七竟也不知此事。十九见两人都瞪大了眼睛,嘿嘿一笑,看着冯绰小声道:
“那天晚上我哥把匕首落在了那两人房间里,我去拿时往他们床上瞥了一眼,你们猜我看见什么?”
两人齐声问:
“什么?”
“我看见那小公子赤条条躺在床上,那高个儿却不见影踪,那小公子的身上,缠了好大的一条龙,龙头还搁在枕头上,睡得好香。”
十九说完就又嘿嘿地笑,他喝醉了酒,只想把这事说出来,叫两人吓一跳。不想这两人却都没像他想象得那么吃惊,反而都陷入了沉思。
十七苦笑道:
“若真是如此,我这手折得还真不亏。”
冯绰似乎想得多些,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十九,我来问你,你见到的那条龙……身上鳞片是什么颜色?”
十九摇摇头:
“那时候天黑,看不清,总之不是黑就是紫,总归是深色的。”
冯绰又琢磨一番,小心翼翼地问:
“你觉得那龙……有没有可能……是青色的?”
“也有可能。”他探出头去看冯绰,“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冯绰摇了摇头:
“讲究倒是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前些日子我从京城过,听说了一件奇事。说是上元节的时候,有条青龙从晋王府里一飞冲天,往东海而去。此地离东海不远,我就想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十七想了想,问道:
“晋王?可是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到处都在通缉的那位?听说如今人已找到,早已经死透了。”
冯绰点了点头:
“正是。想来这里就算是有什么关系,如今晋王都已经死了。也就更没什么可说。左右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话,不说也罢,咱们喝酒。”
三人一起喝着酒,渐渐又说起了别的。十九讲完了故事,回头就把说过的话尽数忘了。郑十七与冯绰,却把彼此说过的这些话全都记在了心上。
第50章 第 5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