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言默不作声的看了他片刻,看见游酒眼底一掠而过的淡淡羞窘,慢慢松开了抓着背包肩带的手。
然后教授侧过头去,微微抿起了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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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波澜
58、波澜
游酒从队伍最后挤到施言身边,替教授拿了那个一看就很沉重的双肩包后,就此赖在教授身边不走了。
他和谷晓婕,一人伴着施言一边,把教授夹在正中间。游酒始终双目直视前方,一语不发;谷晓婕低着头,微微咬着唇,也不说话。
局面莫名有点诡谲压抑。
荀策本来走在游酒后面,他自觉扛不住这种阴惨惨的气氛,偷偷拉着皇甫谧往边上溜。
其他人嗅到这种极不健康的氛围,也老老实实跟在荀策后面溜着边走,给那三人留出一个单独的、打起架来不至于殃及池鱼的隔火带。
施言全神贯注照着地图带路,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边风起云涌。肩上的负重没了,走起路来轻便了许多。
他们需要绕道山顶上看见的那个湖泊,取最近的小径去往那片宽阔平原,尽快回到飞机偏航前的正确位置。
还没靠近那泥泞不堪的湖泊,游酒脑海里便鲜明的出现上一次狙击计划46的成员经过人工湖的场景。那人工湖里堆满了沉眠的丧尸,一俟惊扰,便像一团团活动的水泥,在湖水里来回翻滚搅拌。
好在这一次,他们只需从湖泊边缘经过,无须冒险淌水过湖。
施言让其他人顺着路边继续朝平原的方向走,自己从腰包里取出一管注射器,离开队伍,朝湖泊驳岸走去。
他刚走出一步,手臂就被游酒抓住了。
“不要靠近湖边,危险。”
男人沉声道。
他俩同时想起老八划着木筏过湖时,被丧尸抓到水底,连骨带肉活活啃噬的可怖画面。
游酒是亲身经历,自不待言;而施言从其他队员身上的记忆芯片里,完整观看了全程,他同样记忆犹新。
教授略微挣动了一下,发现游酒抓得他很紧,看样子是真的很担心他,不愿他私自脱队冒险。
他回头看了看因为他俩拉拉扯扯而停下脚步的队伍,那些人明显处于好奇心旺盛状态,又要强行伪装不甚关切的模样。
“……”施言道:“我们带的清水不够,路上遇到水源,最好去检测一下受污染程度。如果可以,要尽量收集起来,净化做饮用水。”
游酒恍然,但仍然没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而是把另一只手朝他伸过去,道:“你把注射器给我,我去取样本。你在这里待着。”
施言问他:“你知道要取哪个区域的水吗?”
“我……”
教授掩在镜片后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别逞能,打架是你厉害,样品采集不可能有我拿手。”
他语气轻快,而且居然没有因为游酒突兀抓住他手臂面露不悦。
游酒一想也对,有些尴尬的松开他。哪知施言走了两步,又扭头说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知是不是游酒错觉,施言这么说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刻意不让旁边谷晓婕听到,颇有点要撇开她,同他单独相处的意思。
男人心里砰咚一跳,又立马嘲笑自己脑补太多,大步跟了上去。
谷晓婕虽然极想跟去,无奈身后好几双眼睛盯着,不敢太过自作主张,只能留在原地。
游酒跟着施言到了驳岸边,迅速的四下里扫了一眼。
这个湖泊系天然形成,因为久无生物迹象,湖水早已发黄发臭;驳岸边生了一簇簇枯黄的杂草,毫无生机却蔓延极广,将岸边和湖泊隔了开来,湖泊内部的景象看得不甚真切。
施言俯下身去,用注射器取了一管湖水,注入随身携带的标本瓶中,再滴入几滴药剂,晃动瓶壁观察。
等待观测结果出来时,游酒始终像棵挺拔的白杨,笔直站在他身旁,戒备着周遭一切。
男人高大身躯投下的暗影,正好把半蹲着的教授遮得严严实实。
施言缩在他的影子里,忽然漫声说了句:“谷上尉同我,只是工作上打过交道,没有其他关系。”
游酒正绷紧神经,警惕的留意湖泊周边的风吹草动。
猝不及防听见施言说了这么一句似乎没因没果,不着边际的话,他偏了偏头,怀疑的反问了一句:“啊?”
“你不用臭着一张脸。”
“我没……”
游酒蓦然明白过来,方才心里砰咚跳动的心脏,再度不合时宜的狂跳起来。
他猛然低下头看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施……教授,你是什么意思?”
——为何要特地对我解释?
施言垂眸注视着手中拿着的标本瓶,从游酒站立的位置,只能看见教授衣领里露出的半截修长后颈,由于常年埋头钻在实验室不见天日,而比寻常男人白皙几分;柔软的栗发软趴趴的拢在脑后,像只毛发柔顺的猫儿,收拢了一身毛刺,发出呼噜呼噜引人爱抚的信号。
游酒看着看着,心里不免痒痒的,有那么点小冲动想要手欠一把。
然而施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答非所问的道:“这水还能抢救一下。”
顺着他的目光,游酒看见标本瓶里的水像逐渐煮沸般开始轻微鼓动起来,上下分层,污浊带有泥泞的部分沉到最下,清澈透明的部分浮到了上方。
施言将注射器和标本瓶仔细收入腰包,面色自然的站起身,朝远远观望的队伍招手示意。
他们在离开飞机时,带了一辆小型手推车下来,此时得了施言指示,立刻有一半以上的人拉了十几个大空桶到湖边来,照教授划出的区域取水;另一小半则在路边警戒巡逻。
游酒仍然陪着施言,站在驳岸一侧,密切关注着取水进展。
他几度想重新挑起刚才那个话题,又怀疑是自己多心,踌躇了好久,还是把话压在唇齿间,没能继续。
神思漂移的时候,忽然听见谷晓婕在不远处喊了声:“当心!”
然后她飞快朝这边奔了过来。
她喊出当心的一瞬,游酒听见身后草丛里发出细细簌簌声响。原来是驳岸另一头,几只淤泥埋了大半身的丧尸,被他们取水的动静所惊扰,推搡爬动着,循声靠拢了过来。由于草丛过于茂密,挡住了视线死角,游酒他们一时竟然没能发觉危险的存在。
施言离那丛草极近,他分明听见了谷晓婕的预警,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原地回转了身去。
于是他第一次,实打实的迎面撞见了活生生的丧尸。
不是实验室里被镣铐束缚,只能张着腐烂恶臭的指节,流着满口涎水,徒劳无功咆哮的丧尸;而是不受禁锢,缓慢移动着扭曲变异的身体,一步步蹒跚着朝他逼近的活死人,那些早已发臭发烂的躯体每前进一步,空气中逼仄的恶臭就愈加冲鼻。
施言凝视着离他仅有五步之遥的一具丧尸,那丧尸舔着掉了下巴的嘴唇,参差不齐的牙齿上爬满蛆虫,苍蝇绕着露出窟窿的脸颊肉嗡嗡飞转,伸出半截断臂,往施言脸上摸来。
教授仿佛吓呆了,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丧尸热臭的气息即将喷洒到他面上时,施言忽然觉得身子一轻,被什么人从后方重重拉了一把,然后顺理成章撞到一个宽厚的胸膛里。游酒抬起一手遮住他眼睛,另一手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削掉了那具丧尸的脑袋。
失去重心的躯体轰然倒地,那逼近得咫尺之间的死亡气息,也转瞬间烟消云散。
“别怕。”
他听见游酒在他耳侧道。
他实在是太过于习惯和丧尸以生死擦肩的距离单独对峙,那就像孤身一人站立在深渊边缘,与深渊孑然对立。明知一不留意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却无法消除这种中蛊般着魔的心境。
他身边从来都没有其他人,他的所有后备和依靠,从来只有一只叫大丹的黄金猎犬。
每每他凝望深渊,未必然是想拯救深渊,或许只是想被深渊吞噬。
——曾经只有大丹的叫声,每每把他从凝望着那些毫无生机、空洞狰狞的眼神里拉扯出来,重返这个对他而言,未必那么值得苟延残喘的世间。
所以当他真正遇见活动自如的活死人时,第一反应永远不是撒腿逃跑或动手应战;而是本能的,立定在原处,直勾勾凝望丧尸已然没有生机的眼眸,试图从中寻找人类最后一丝理智。
这就像悬崖边起舞,危险而徒劳,却又令他迷恋。
施言抬起手,捉住游酒捂在他眼皮上的手掌。
那只手掌温暖,干燥,虎口处由于常年持枪,磨出了薄薄的茧。
他将他的手轻轻从自己面上移开,低声道:“谢谢。”
——但是现在。
系在悬崖边的那根救命绳索,除了大丹,似乎又自作主张的,多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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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酒没能发觉教授心中掀起的狂风骇浪,因为他忙着转身去应付另外几具靠近的丧尸。
谷晓婕这时也先于其他人,赶到了施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