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皇甫少爷在哪里?”他蹲下身,揪起那个还有一口气的男人衣领。
靠得这么近,那个男人才终于看清他的脸,大喘了几口气,茫然的:“皇甫……你是……是大少爷……?”
曾经的皇甫财团大少爷,也是养尊处优,也是被财团上下供奉在神龛上,也是皇甫瑞曾经虚言巧语称呼的好儿子。
荀策心头掠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滋味,但很快压下,只道:“小谧在哪里。”
“在、在……”那个人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给荀策指了指走廊尽头,慢慢道,“少爷被董事长,软禁在楼上——”
荀策扔下他,拔腿就朝走廊尽头处的楼梯冲去,所幸这里的把守已经全部撤退到了皇甫瑞指定的地点,路上并无阻碍。
但是从他踏上二楼开始,就闻到楼梯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仿佛肥皂水一样的香味,像是刚刚有人在楼道里沐浴过一般。平绛也嗅闻到了,小姑娘皱着眉,问他:“怎么有人在楼道里洗澡啊……”
这股皂香味虽然并不难闻,但荀策总觉得哪里不大对,一边撕下自己衣角一片,把口鼻紧紧捂上,一边对平绛道:“你别说话,尽量别闻这个味道。”
少女乖巧的闭住了嘴,不是因为荀策警告她闭嘴,而是因为看见走廊拐角处站着一个人,长长青丝垂在腰后,若从背影后看,会以为是个长发窈窕的年轻女子。
荀策刚刚还沉稳的声音,在看见这个人的一瞬,变得微微发起颤来。
他喊:“小谧……”
皇甫谧正站在一扇门前,他好像是刚从门里出来,身体还微侧着,没完全向走廊这边转过来,听见荀策的声音,动作微微顿了顿,整个人像瞬间冻结在了门边。
他许久没有转过身,荀策难以按捺心头焦虑,迈着大步朝他过去,十几步路的距离他走得像几光年那么长,漫长得到了皇甫谧面前,他居然一时想不起第一句话该对他说些什么。
他只好下意识的去抓他垂在身侧的手,喉咙紧得发疼,唤他:“小谧。”
十指相触的瞬间,皇甫谧仿佛被突然激活,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像烈火一样灼痛了他,他猛然抽回手去,“做什么?!”
皇甫谧从前从来不会抵触他的碰触,更不会防备他的靠近,可如今,皇甫谧不仅抽回了自己的手,看情形他还想摆脱他,逃回他刚刚从里面出来的那个房间,荀策看见他两只手都握在了门把上,是落荒而逃的姿势。
男人一急之下,一只手径直横过去,撑在了门上,把皇甫谧牢牢挡在自己臂弯里:“你逃什么?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荀策!我是你、你的……”
“你的”后面两个字荀策梗住了,他本来想说哥哥,可是他的真实身份不过是个试验品,那说什么呢?你的配偶?同样也是实验某个阶段里的牺牲品?
皇甫谧原本一直垂着头,清亮的黑发一直遮掩着他面上表情,他也竭力不去看荀策的脸,却在听见荀策说“我是你的……”后面几个字时完全呛住没有下文,忍不住还是抬起了头。
他抬起头荀策便看清了他眼尾潮红,眼底含着痛苦和委屈、难堪的团团雾气,直勾勾朝自己望来,荀策心里一下子像被什么重重撞击了,疼得几乎喘不上来气。
皇甫谧问他:“我的什么?情人?哥哥?”
“我……”
“你现在恢复意识了,想起从前的事了,那你想起的是当弟弟时候的皇甫谧,还是跟你一张床上滚了大半年的,皇甫谧?”
“小谧……”
皇甫谧突然抓着他拦阻在自己面前的胳膊,张开口,狠狠咬了上去,这一口又准又狠又利,即使隔着衣物,也咬出了一大口鲜红的血印,咬得平绛在一旁看了都哆嗦了一下。
荀策猝不及防,给他咬得倒抽了口冷气,只觉得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传来。
而皇甫谧咬下去后并没有放开,鲜血顺着他咬住的伤口慢慢渗了出来,还混合着一点凉凉的湿意,是从青年面庞流下来的清亮泪水,他咬着他,呜咽着:“我不要做你的弟弟,也不想,做你当傀儡时的玩偶……”
皇甫谧哭得荀策有些晕眩,他笨拙的试图安抚他,小心翼翼的去扶他肩膀:“好,我们先离开这里,你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平绛:狗粮,呸。
☆、129、覆巢
129、覆巢
皇甫谧忽然拉开房门,把他推了进去,平绛也一道被他塞进了门里,惊恐的叫:“别,我还在这呢,你俩别乱来……”
谧总把手捂在荀策嘴上,将人抵在门后,轻声:“嘘。”
荀策听见走廊上有脚步声,非常轻盈,带着女人身上的香味,在皇甫谧房门前停留了几秒,像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这片刻间皇甫谧已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的拉开了房门,对着门外的人道:“你先去找我父亲,我稍后来。”
那屋外的女人恭敬道:“好的,少爷。”
皇甫谧还没关上房门,就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了,荀策在门后,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看着我做什么?”皇甫谧刻意不同他视线相触。
“你不跟我走?”
“我以什么身份跟你走?”
胳膊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荀策小心筹划着词语,防止下一次被咬:“你不是喜……喜欢……”
要么怎么说直男思维着实招人恨呢,这种蹩脚的理由刚开了个头,荀策就惊觉皇甫谧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一种强烈的求生欲让荀策生生刹住了话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懊恼的想,怎么变得好像始终都像皇甫谧在倒贴他呢?
皇甫谧截住他,眼神已经着实黯淡了下去,他道:“我知道你是哪个意思,荀策,大家都是男人,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任。”
红发男人攥住他的手,被他甩开了,还想去攥,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皇甫谧按捺着烦躁打开了门,这次站在外面的竟然还是森田绪美,女人匆匆朝他鞠了个躬,就一脚挤进门来:“闯入者在我房内,少爷,你快跟我走——”
她看见门后站着的荀策和平绛,空气瞬间变得死寂。
反应过来后她抽身想后退,被荀策不客气的抓住手腕,一把拉进屋来。
这名日本女性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手指间还残留着消毒水的气息,似乎是刚从实验室或者类似的地方出来。她返回自己房间大约是想简单换个衣物,没承想当面撞见了游酒和舜钦。
惊异之下她想起了隔壁房间的皇甫谧,想来找他一同离开,哪知这里也能碰见侵入者。
但她只是短暂的慌乱了一下,被荀策制住后却没有更进一步惶恐的表示,反而用饶有兴趣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红发男人,又把目光移到他肩膀上坐着的平绛身上:“初号实验者,原来你已经恢复自我意识了。跟这些异能者在一起,让你找回自我了吗?”
“你不怕我们?”荀策作势要掐她脖子。
日本女子微笑着,甚而伸手去摸他红色的头发,浑不怕死的模样,轻轻念着:“怎会?你们不都是,我和皇甫瑞精心培养出来的好孩子吗——”
她面上有种古怪的满足感和仿佛母爱一般慈祥温和的眼神,但那眼神之急迫让人看了毛骨悚然,仿佛是扭曲了的畸形的感情,她抚摸荀策头发的触感也让荀策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就想松开抓她的手。
平绛喃喃道:“荀策,这个女人让我不舒服,我有点……想吐……”
何止她想吐,反被森田绪美抓住手的同时,荀策哆嗦了一下,觉得自己胸口也泛起了一股滞闷感,好像接触到了什么细菌般难以遏制的恶心。
他方才还在门口时就觉得有些晕眩,现下连站都站不稳,要不是日本女人仍然攥着他的手,他就要在门边跌坐下来。
皇甫谧骤然察觉了荀策脸色的不对劲,方才还生龙活虎的男人此时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挺得笔直的腰背也慢慢佝偻起来,好像承受着什么奇怪的压力。
谧总心念一动,硬生生插/入森田绪美身边,拦阻在荀策和女人面前:“森田,你对他俩做了什么,住手!”
“我可没对他们做什么。”森田绪美慢慢道,“我从实验室出来就闻到了皂荚的香味,可能他们也闻到了。”
荀策强忍着不适,他现在觉得不仅仅是晕眩恶心,手脚都开始冰凉起来,浑身力气都在一丝一缕从身体里抽离,像是遭遇了非常剧烈的失温一般;而他肩头的平绛,小脸惨白,在他肩头坐都坐不住,顺着他肩膊处歪歪斜斜的滑了下来,被荀策拼命提了一口气接在掌心,才不至于直接一头栽倒在地面。
“什么……那是什么味道……”
“基因编辑的婴儿,从小浸泡在一种营养液里,靠那种稀缺物资改变身体体质,激发大脑中远超常人的潜力。正常人类通常只能发挥20-30%的潜能,异能者能够发挥到80%-85%,乍看强大得无以匹敌,事实上,对大脑造成的负荷同样远超常人……”
他感觉到女子冰凉的手指抚摸着自己脸侧,带着一点母亲般的爱怜,又带着长久设计的恶意,轻声絮语的说:“为了防止你们这些我们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有朝一日不听话,忤逆爹妈意志,我们只好……在编辑基因时预留了一段‘后门’,能被特殊浓度的营养液诱发启动自毁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