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酒捏紧了掌心里的刀片,他非常清楚,这个距离,这个微妙的夹缝中,他可以一击得手。
瑞贝卡受伤,必然会有研究所的其他人出来救助,届时他会有更多脱身机会。
母亲就像只曲线优美、脖颈修长的洁白天鹅,浑然不知自己已然身处危险之中;她唇边依然含着仿若少女春心萌动时的憧憬笑意,续道:“——那就将你俩都留下好了。母亲这么多年,也很寂寞呀。”
她终于舍得朝前走近了两步,把自己更近的暴露在了儿子攻击范围内。
游酒额角的青筋都暴起了一大片,他紧紧攥着那细削的刀片,手指用力的弯曲到了一起,死死盯着瑞贝卡丰润的嘴唇。
“说了这么多话,你累了罢?母亲先去看看施言的情况,等工作结束,再来照顾我的小游酒。”
她大胆的伸出手去,沾了点殷红的白色手套抚触上关押游酒的牢笼,仿佛全然感觉不到那上面涌动的高压电流。
游酒瞳孔紧缩的注视着那带着他熟悉药香和淡淡体香的手指从眼前划过,短暂停留了一瞬。旋即,他母亲转过身,质地良好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发出哒哒哒哒的清脆声响,翩然远去。
游酒绷紧到极致的神经,在那清脆的高跟鞋声响已然听不见了后,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全盘松懈下来。
他颓然的抓紧了掌心里那始终没能出手的刀片,面色铁青,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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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贝卡离开那个悬挂着大量金属囚笼的穹顶般的研究场后,上扬的嘴角才重新抿了起来,加快了步伐。
她仿佛穿梭在一个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回廊里,头顶是白惨惨的医疗用灯,随着她走过的高跟鞋声响,一排排惊醒般亮了起来,又在她走过后气若游丝的熄灭。
回廊的两侧是数十个面积约四十平米的小房间,房间用厚重的铁门紧紧拴住,看不见墙后的景象。瑞贝卡从这些小房间门口经过时,从一扇扇铁门后陆续传来沉重的撞击声、挠抓声、咆哮声、哭声、嚎叫,但都像被闷在了瓮里一般不甚清晰,只从门下一丝透气孔里挣扎着飘散出来。
瑞贝卡目不斜视,仿若未闻,脚步优雅平静的从这些仿佛承载了不肯死去的怨灵的坟墓般的房间中走过。
她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才转过一个弯,乘坐了一个全透明电梯,往上升了大约十层楼高度,下了电梯向右,又走过几条回廊,来到一个墙体泛着柔和亮光、通体洁白的房间里。
房间门在她用眼睛虹膜靠近锁孔时自动打开,靠着墙壁的一侧有一张医疗床,比给游酒安排的那张狭窄行军床看上去要宽敞、洁净许多,躺在床上的人身上甚至盖了一床暖和轻便的毯子,柔软的栗发从被角一端露了出来。
医疗床边站着两名穿着黑色制服、面色阴沉的男人,手臂交叉垂放在身前,是警惕看守的姿势。
听到门响,这两个男人像雕塑活过来一般,齐刷刷往后退了两步,恭敬的对瑞贝卡鞠了个躬,道:“瑞贝卡博士。”
“你们出去吧。”瑞贝卡从口袋里拿出听诊器,道。
两个男人又鞠了一躬,迈着节奏一致的步伐,走出了房间。门悄无声息滑上。
瑞贝卡抽了张木椅子,在那张宽敞的医疗床边坐了下来,仿佛出诊的医生般,轻车熟路的去毯子下方摸索病人的脉搏。
施言的手被她轻巧的拉出一点,手背上被河童状怪物划伤的伤痕从原本的淡粉色变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隆起,泛着点不详的黑色。虽然那层黑色已经褪去了许多,衬在他鲜少见天日的白皙肌肤上,还是有些触目惊心的反差。
瑞贝卡凝视着那道伤痕,再把施言的手掌翻过来,看他五个指尖各自都有一个红红的圆点,是取血检测的痕迹。
她将听诊器探入毯子内部,摸到男子的心脏处,屏息听了片刻,点点头。
“你身上的毒素已经驱除得差不多了,”瑞贝卡收回听诊器,对毯子下方的人温和道,“游酒处置得很及时,他用嘴帮你吸出了绝大部分毒素;你自己的应急措施也做得还算到位。要不是有这两个步骤,你被S094实验体划伤的一个小时内,就会全身麻痹而死。”
她耐心的等了许久,才终于从毯子下传来了施言冷清的声音。
“你把我单独关押在此地,是有什么目的?”
他问完这句话,便掀开身上的毯子,从医疗床上坐了起来。
施言穿着一身浆洗得极为干净的白色棉质衣物,长长的袖口一直遮掩到虎口,裤腰处显得有些宽大,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被一个白色大口袋罩住一般,越发显得身形削瘦。
但除了衣物不合身,和脸色较为苍白外,他的待遇似乎比游酒好上许多,没有任何东西捆缚住他的四肢,他的手脚都能自由活动。
他的那副金色无框眼镜,在被研究中心的人强制带来这里后已经不知被扔去了哪里,浓密挺翘的睫毛下方一双狭长眼眸如黑曜石般剔透,沉沉凝望着眼前的女子;薄薄的嘴唇防备般的轻轻抿着,靠坐在后方的墙壁上,同瑞贝卡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瑞贝卡面对他,表情比面对那个剑拔弩张的儿子显然要轻松许多。仔细看她眼底,甚至还能找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的笑意。
她道:“你费尽千辛万苦来到NHP中心,难道就没有任何想法,想要留在这个全世界顶级的研究基地里?”
施言道:“像你们一样,拿活人做实验吗?”
瑞贝卡歪了歪头,这个少女般纯真的动作,在她这个年纪做来竟然没有一丝违和,反而显得整个人生动活泼,教人心生亲近。
她笑得也非常的坦然:“如果有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会不想?”
“……”
“你曾经拿被丧尸咬伤的特别行动队队长做实验,那个可怜人,不,那具行尸,至今还关押在你死亡基地的实验室里,不得救赎,是也不是?”
“……”
瑞贝卡逼近他,施言能够清晰嗅见她金色卷发上的淡香,还有他最熟悉、最能掌控的那消毒水和药剂的气息。
施言只觉一阵目眩神迷,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瑞贝卡的轻声话语犹如恶魔的蛊惑一般,在他耳侧轻吐:“——不要挣扎了,施言教授,你同我,我们是同一种人。为了科学,我们会愿意牺牲一切,哪怕是我们所钟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施言: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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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这么多章都没到500收藏,我是不是已经凉了
☆、87、虚假记忆
87、虚假记忆
施言被她紧逼着,身体靠在了墙壁面上;瑞贝卡还在肆无忌惮的贴近他,两者距离近得都快跟他鼻尖对上鼻尖了。
她似乎满有把握能够说服施言,一点也不担心活动自如的施言,会突然发难对自己动手。
“你留下来,和我一起继续你的研究,我们有大批实验样本和经过反复比照的精准数据,你可以任意挑选你喜欢的课题。至于那只叫大丹的黄金猎犬,我们可以派人把它接来。”
她观察到施言听见大丹的名字时,明显有了动容的神色,又刻意补充了一句,“还有游酒,我那个乖儿子,他也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哦。”
施言张了张嘴,漆黑的眸子里现出了一瞬的困惑:“儿……子?”
“对呀。”游酒的母亲愉悦的,用手指亲昵的刮了刮施言的鼻尖。
后者猝不及防给她一碰,一张脸猛然涨红起来,不自在的往后一缩,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去。瑞贝卡愉快的说:“他是不是长得很俊啊?”
方才还紧绷着一触即发的气氛,随着游酒名字的出现,突然硬生生转向了一个有些旖旎暧昧的方向,两人间的氛围陡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施言紧紧抠着墙角,他还没能跟上瑞贝卡跳跃的思维,就听见从她胸口挂着的一个小型通话器中传来急促的人声:
“瑞贝卡博士,瑞贝卡博士,请速到隔离舱来,初号实验品受到严重辐射尘感染,需要立刻进行抑制处理。”
瑞贝卡的神情一变,含在唇角的愉快笑容散了一干二净,皱起了她柳叶般的眉峰。
她原本半个身子欠在医疗床上,此时匆匆从床边下来,神情整肃,同之前带点漫不经心调侃笑容的那个判若两人。她拍了拍施言手背,道:“你再好好想想,听话。”
她转身欲走,施言脱口而出:“什么是初号实验品?”
瑞贝卡只停留了一瞬,说:“NHP成立以来最初也是最成功的实验对象,他不能有任何闪失。”
女子窈窕的身形消失在开启又掩上的门后,声音遥遥传来,“等你准备好了,我可以带你见识见识。”
空旷的白色房间里,只留下了施言一个人。
他环视了一圈。
这个房间有一百来平米,除了这张像是临时搭建的医疗床外,不远处还零星的散落着一些旧式的医学设备;角落里有好几张并排放置的简易手术台和流理台,所有台子上都覆有陈旧的没能清理干净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