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觉怀中一松,在施言抓着他同他拉扯时,谷晓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他怀里滚落池底,直接沉到了最下。
两只怪物的眼珠同时朝着池子边转过来,翕动着鼻翼,分辨着浓烈的鱼腥味来源,继而一前一后,猛然向池水里飞扑过来。
施言抱住游酒腰身,用尽浑身力气把他拖拉着一同朝岸边滚去,堪堪跟那两只怪物擦身而过。
尖利的爪子在还没抵达前就伸了出来,交错而过时挫断施言鬓边几缕发丝,跟着两只怪物一同投入深沉的池水里。那栗色发丝飘飘扬扬落在谷晓婕仰起的面部上,遮住她逐渐昏暗的眼帘,成为了此生看见的最后留念。
“咚”然重响,鲜红的水花溅起,两只河童背朝着游酒埋下身去,大快朵颐。
施言只觉得抱着的人猛然推开了自己,游酒落在岸边的一瞬又弹跳起来,疯狂的朝着池水里扑去,他把插在其中一只怪物身上的军刀扭转着拔出,再抬起,双手抓住刀柄,朝着两只距离挨得极近的怪物狠命插入下去,一刀贯过两只怪物身躯,穿在了一起。
游酒脸上身上都是怪物飚出的血、鱼血,以及,谷晓婕的血。
他抽出刀,想要再次狠狠扎进怪物心脏时,始终旁观的黑色西服之一开枪了。
青烟袅袅,游酒举起的刀僵硬在半空,旋即脱手滑落,坠入了池里。
他踉跄着摔跪在池边,试图去抓住怪物噬咬下的女人手臂,却怎样也够不到。
游酒低吼着:“施言,你去抱起她,你快——”
他扭过头,被血和水蒙住的眼睛看不清施言在做什么,只能看见岸边那抹白大褂的身影,始终顽固的钉在那边,一动不动。
越来越模糊的意识只能感应到有人匆匆跑来把他从池水里拖起,拖离了那一池腥臭和血污,也拖离了他原本以为能救出来的谷晓婕。
……为什么,为什么施言要放弃她?
施言失魂落魄的被绑住手腕,他死死攥住的背包被人强行夺走,人也被摁着拖拽着,朝远离池边的出口走去。他控制不住自己,踉跄着仍然不断挣扎着回头,黝黑的池水里莹白的小鱼浸在一池鲜血中,犹在不知险恶的游来游去。
——如果你愿意,这一切结束后,我给你另外找个安全的地方。
——有多安全呢?
……能一直陪着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蕊蜜raning和铁板烧汁茄子的地雷~~~~
小谷一路好走QAQ你是我最爱的女配
☆、83、变异
83、变异
荀策听见寄生胎的咆哮在头顶盘旋,也听见那几名绑缚他和皇甫谧的叛变队员,推挪重物抵挡住入口的声音,不让那实验体有机会伸进触手来。
他的双眼干涩,在没有光亮的地下通道里费力的眯着眼睛,无法看清脚下道路,踉踉跄跄的被推搡走着,身上被丧尸抓伤的地方痛得有如火烧。
皇甫谧和他手腕捆在一起,走起路来狼狈不便,缓慢延滞;但那几个队员看起来并没有松开他俩的打算,只是前后紧紧包围着他俩,任由他们跌跌撞撞。
荀策每走一步,都觉得体力在不断流失,他右脚踝上被寄生胎抓过的痕迹,跟着身体感染的地方一阵阵剐心的疼痛,不亚于他在特种兵学院里受过的任何一次濒死之伤,直痛得他想立刻失去知觉就好。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伤口并不是一直在痛,等他好不容易咬牙强行挨住了,这些钻心疼痛又会突然转变为抓心挠肺的瘙痒,像有几万只蚂蚁同时在五脏六腑里爬,在钻,在咬他。他的体温也跟着发生两级分化,一会儿骤然升温烧到他双颊通红,像在岩浆里翻滚;一会儿又好似降至冰点,整个人犹如陡然被投入了一盆天山雪水里,冻得四肢僵硬,无法呼吸。
这难道就是被辐射尘病毒感染后的感觉,人类就是这样一点点被磨折得失去自我意识,变成行尸走肉的吗?
荀策想开口说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没有说出来。
好像勉强张开口好一阵了,才听见微薄的回复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不行,大少爷。我们知道你本事强悍,不敢冒这个险松开你和谧少爷。你放心,一旦你熬不住开始变化了,我们会击毙你,保护谧少爷的。”
……好吧,荀策在脑海里对自己说。只要他们保证小谧的安全,那这样捆着也不算什么了。
——皇甫瑞,那个他叫了十几年父亲的人,为什么会对游酒的这次地面行动做了这么多暗中部署?
他们说他体内有定位器,什么时候安进去的?他是想监控他,还是想借着他监控游酒?
为什么皇甫瑞要做这些事……?
现在局面已经变得一团混乱,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像浆糊的脑袋已经无法理清其中的关联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至少虎毒不食子,小谧在皇甫瑞手中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这样就行了……
荀策忽然感觉手背上传来一阵痒飕飕的感觉,像是有什么顺着他手背一笔一划的挪动。
他努力的聚集起自己涣散的意识,去感受那挪动,过了好几分钟才意识过来,是皇甫谧在他手背上写字。
他的弟弟始终垂着眼,一声不吭,却用指尖极有耐心的,一笔一划缓慢在他手背上划动。
为了方便荀策理解,他是反着手写字,比顺着写困难许多。
但他一点没有嫌麻烦的样子,写得极认真,极慢,一直到荀策读懂了他的意思,猛然反手握住了皇甫谧写字的右手。
——不行。
荀策极快的用力抓握皇甫谧的手,用强硬的力道表达自己的反对。
他抓握得那么用力,手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但皇甫谧任由他抓握,哪怕眉角疼得轻轻皱起,却仍然不紧不慢,换了左手,轻柔舒缓的继续反写那几个字。
他写:
“我,不,走。”
你怎么能不走?你不知道我只有24小时的时间吗?你不知道你我距离如此接近,只要我变异,第一个回头咬的就是你?你是想死想疯了吗?
荀策内心咆哮了一大串,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阵又一阵寒颤顺着他脊梁骨一直往脑门蹿,方才还镇定自若的心情一下子乱了。
他松开抓着皇甫谧的手,两只被捆绑得紧紧的手腕开始尝试着在打得紧实的绳结里挣动,试图解脱出来自己。
皇甫谧对他一直就很死心眼,这么多年他比谁都清楚。如果皇甫谧说他不走,他就必须用自己的手段逼他走。
但是现在的身体根本不容许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荀策只挣动了几下,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丧尸的感染仿佛随着他动作加剧而扩散得更快了,闷痛已然扩散到了心脏,心脏每一下跳动都像最后的垂死挣扎,把新鲜血液送进去的同时,也送入更多辐射尘。
“噗通”一声,荀策先是听到什么东西砸到石壁上的重重响声,过了足有两三秒,才感觉到天旋地转,鲜血顺着额头汩汩流淌下来。
原来是他手脚不听使唤,已然无法再控制自己走动方向,一个趔趄就直接摔倒了。
皇甫谧被他牵连着也连栽了好几步,所幸被旁边的队员眼疾手快的拉稳。
另外的队员急忙取出手电筒,打亮对着地上一照,所有人都同时倒抽了口冷气。
不知谁喃喃说了一句:“不、不是说有24小时的缓释期吗……”
手电筒照耀下的荀策,迎着光亮的一双清亮黑眸不知何时转成了鎏金般的金属色,中间两粒瞳仁就像在往外冒血,变成了跟他的头发一色的艳红;甫接触到光亮,这双可怕的眸子像忍受不了光照般猛然收缩起来,紧紧闭上。
从他额顶渗出的血液不再是鲜红色,而是微微泛着蓝,全身的肌肤逐渐泛起死人般的灰白色。
现在才过去了2个小时。
皇甫谧最先反应过来,他猛然伸手就要去摸荀策的脸。
手伸出去的一瞬,就有一道利器划开他跟荀策之间的绳结,旋即重心不稳的他被一把推到了远离荀策的后方。
荀策的这种变化绝对不正常,从他嗓子里发出的已然不是人类的声音,听上去像某种野兽的嘶吼。
在手电筒的照耀下,他不断的呜咽着,两只手掌紧紧抠在地面,仿佛在忍受什么巨大的折磨。
眼眸睁开又闭拢,每睁开一次,眼底的鲜红和鎏金色就变得愈发明显。
——怕是来不及带到老爷面前了。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确保皇甫谧平安无事,在这个基础上,再来顾忌荀策的安全。
看起来,到底还是收养的不如亲生的。
那几名队员你看我我看你,同时下了决定。
他们此时离游酒等人遭遇暗算的同样的水池已经很近,按照皇甫瑞的安排,穿过这个水池,对面就有人接应。
如果在这里杀掉荀策,再带皇甫谧越过水池,任务就算顺利完成,他们也就都能平安返回地下城了。
杀心一起,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几把枪同时拔出,枪口黑洞洞对准了荀策。
枪声响起。
有两名队员率先扑倒,身躯砸在地面,发出重重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