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骨本来正在检讨自己的心浮气躁,被上官漓这么一说,心底的韧性和孤傲又被激了出来,他弯腰去捡剑,打算今天拼得这只手废了,也要打中一次上官漓。
他刚摸到剑柄,就看到一片花瓣被风吹落,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神情突然又恍惚了起来,他感觉到梅花林中好似刮起了一阵风,他站直了腰看过去,看到一片有些模糊的影像。
一柄剑和一截白色衣袖在他面前展过,长剑带起一阵风,风卷着无数的花瓣穿梭飞舞,那花瓣在风中颤动飞舞竟像是活的,握剑的少年引着这一股花风飞上树梢,于半空中舞了一招,一招之后风散花落,天空下起一片绚丽的花雨。
耳边又响起那个明快的少年音:“呆子,好看吗?”
上官漓看张灵骨站在那里发呆,她有些不耐烦,可自己赢了那么多局,也得做出些风度来:“你要是累了我们就歇一会吧。”
张灵骨握紧了剑柄,闭着眼睛凭着记忆将刚才看到的那一招施展出来,刚开始动作生涩得手腕都不知道该怎么转,招数用到一半,他突然感觉到一阵风绕着他飞舞起来,手上的剑招也变得流畅起来。
上官漓本来漫不经心的接这一招,谁知道张灵骨的剑绕着她的剑灵巧的环了两圈,一个巧劲将她的剑挑得脱手飞了出去。
上官漓不敢相信的愣了愣,随即很是不服气跺跺脚:“你用的不是起手式!”
在一边竹楼平台上看书的风庾楼,被她这一嗓子嚎得抬起头,却看到张灵骨盘腿坐下,铁剑平放在膝头,双手扶膝入了定。
上官漓被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
风庾楼走过来:“他悟道了……”
“这就悟道了?”上官漓受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她一向极为要强,刚学会走路就开始习武,放眼整个千山她就是能一拳打趴八个的角色,怎么就让一个刚开始学剑的张灵骨先悟道了?
风庾楼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花瓣,他问上官漓:“刚才你说他用的不是起手式,他用的是什么剑招,你使给我看看。”
上官漓闷闷不乐的去捡起自己的剑,她心里不痛快剑招也绵软无力,再加上刚才那招她也没看仔细,随便舞了两下也没三分像的。
风庾楼也没看出个究竟,感觉是张灵骨被打的狠了,胡乱出了一招却误打误撞挑飞了上官漓的剑,然后还悟道了。
他说:“我在这儿给他护法,你今天先回去吧。”
上官漓很是委屈的噘着嘴离开了。
风庾楼又低头看了看张灵骨身边铺散的花瓣,往旁边走开几步,手一转一柄剑出现在他手中,他轻轻一舞,使出了和张灵骨一模一样的一招,可他带起来的剑风却更猛烈,卷来的花瓣形成一条花龙,随着他的步伐拂过半个梅林飞上半空然后散落成一片花雨。
纷落的艳红花瓣中,风庾楼脸色苍白的有些落寞。
此后三年,一同上山的弟子们都前后悟了道,虽然张灵骨是第一个,可他自从悟了以后就毫无精进了。
上官漓经过苦修已经一步踏入了御境,能让剑悬浮在空中自己站上去几个时辰,只是还不能让剑随心所欲的飞起来,袁旗更是每天悬一堆小东西在自己身边,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半只脚踏进了御境。
张灵骨心中苦闷只能去砍竹子。
他现在砍竹子也砍出了花样,站在一支弯下来的竹梢上,然后去砍对面的竹子,而且每一次都要砍在同一根竹子的同一个竹节上。
竹节是竹子最坚硬的部分,脚下踏着稍一用力就摇晃不已的竹梢,想要每次都砍同一个地方,不光是力度,速度,手稳,胆大,还得是千锤百炼日复一日的苦练。
张灵骨正砍得挥汗如雨,汪林海踏着月色溜达过来:“就你一个人啊,月沉西呢?”
“跟龙马玩去了。”张灵骨停下来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
除了龙马和跟着他们上山的乌鸦老八,山上还有好几个开了灵窍的动物,厨房做饭的是两只猴子,日常负责打扫的是几只雪狐,而胜北更是养了一只猞猁做灵宠,在山上住的日子长了,月沉西也不那么粘着张灵骨了,而是每天这这些动物混在一起,只是每晚还得挨着张灵骨才肯入睡。
汪林海看张灵骨一脑门的汗,他叹了口气:“按理说你这么勤奋又肯吃苦,就算妖骨把你的修为给吞了,境界也不该停滞不前啊。”
张灵骨没搭话,和这位师叔祖熟了以后就知道,这位就是个无聊的话痨,和谁都能唠两个时辰,他跳下竹梢丢了斧头拿起长剑。
这三年他在梅花林里练剑的时候,偶尔能恍惚中看到一柄剑和一招半式,这些被他画下来日夜在脑中琢磨,还真让他连成了三招半,虽然招数残缺,可他感觉这剑招实在是变化无穷。
每次心里烦闷的时候,只要舞一遍这三招半,他的心情就会豁然很多。
今天张灵骨的心情就不太好,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气定神闲眼神清朗,剑招起,风随剑动,他身外仿佛被笼罩了一层风,隔开天地万物,自成一派气候。
落剑之时,卷起的竹叶散开,落下一片叶子雨,纷纷扬扬很是好看。
汪林海从竹梢落下来:“后面怎么不舞了?这套听风剑法很好看的,你要舞就舞完嘛。”
“听风剑法?”张灵骨还第一次听到这套剑法的名字,他总觉得这套剑法学的有些个来路不明,不敢拿去问风庾楼,平时也不轻易在人前施展。
汪林海看张灵骨有些意外的样子,以他多年八卦养出的直觉,很精准的猜测:“你剑招中间有几个变招有点不对,前后顺序也不对……这套听风剑法不是风庾楼教给你的……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张灵骨想了想,将自己恍惚中看到的景象告诉了汪林海,至于那少年每次说的话,他觉得无关紧要就没说出来。
汪林海听了以后默了一会,突然叹了口气:“大概我们都弄错了,你入的恐怕并不是剑道。”
张灵骨不太明白,他明明是在和上官漓对招的时候悟道的:“那我入的是什么道?”
“你以前有没有感觉自己是个阴阳眼?有没有见到过鬼?”汪林海斟酌着问。
“你不就是吗?”张灵骨拿起牛皮水壶喝了一口水,打算收拾东西叫上月沉西回去睡觉了。
“你看到的那个人啊,有可能是小二子。”汪林海有些吞吞吐吐的说。
“小二子?”张灵骨不太明白。
“风庾楼和胜北的二师兄,我那短命的师兄的二徒弟于远舟。”汪林海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紫微星矅有个守山的剑阵北斗七星阵,需要七个弟子施展,所以每一代都是收七个徒弟的,你师父那一代里真的是人才辈出,老大性格踏实只修堪舆星占,风庾楼醉心剑道,胜北年纪太小还没悟道,其他四位都是惊才绝艳的剑道双修啊。”
他叹了口气:“只提剑道双修也不足以形容,他们四个无论道法,阵法,星占,剑术都有涉及,而且每一样都学的很不错,那年在问仙大会一出露面就惊艳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啊。”
说着他伸手抓了一把月光在手里揉了揉又撒出来,像是撒落一把银粉,银粉在空中飘飘扬扬:“如果他们曾路过这里,就能勾出一个大概的样子来。”
最先出现的是一位单眼皮少年,嘴角挂着一丝满不在乎的笑,一柄折扇在手中玩出十八种花样。
“这是老四齐云帆。”
紧接着出现的是明樱,没有了张灵骨见她那种浓墨重彩的美,而是粉衣柳腰一派少女的轻盈和活泼。
然后出现的是无咎子,清瘦少年自信满满的神采飞扬,哪有后来酒鬼的落魄模样,意气风发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消失前嘴角那一抹笑,顿时让张灵骨双眼模糊。
就在第四个少年要形成的时候,张灵骨突然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妖骨一震,他整个人扑在雪地上一口血吐了出来:“沉西!”
作者有话要说: 袁旗:“师叔祖,你这让以前的景象重现的法术是什么啊?我好想学啊,你教教我好不好啊?”
“来,打开你的手机,在设置里点设备连接,进去把手机投屏打开,好啦!”汪林海:“回忆重现,情景再现,图片,视频,想看什么看什么,谁点谁知道哦。”
第13章 星辰海
不远处的星辰海传来龙马的低吼,空中有两道剑光往星辰海而去,汪林海认出是风庾楼和胜北,他伸手想去扶张灵骨,一伸手却抓了个空。
自己早就是个鬼了,能抓得住什么呢?
不远处响起脚步声,门中其他弟子也在往星辰海赶,上官漓和郭思弦绕路来竹林想叫上张灵骨一块,没想到却看到张灵骨趴在雪地里,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往雪里蹭,他背后冒出一团黑雾,像是一个狰狞的影子。
张灵骨这个时候神智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他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要烧出火来,只有冰冷的雪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清明,他在雪地里蹭出一个坑将自己给埋了进去,却丝毫不能减轻背上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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