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轿车比较薄皮,变了型的门被公共车司机用力一扥,就掉了下来,司机又很有经验地慢慢把车座往后放,让女子慢慢靠在座位上。
有人问:“有对附近熟悉的人吗?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儿吗?”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回答:“我哥已经骑摩托车去乡里的卫生院叫人了。”
卫不争松了口气,正想过去拎起自己的包回车上,后边忽然响起男人和女人的惊叫。
“我操,这是什么呀?”
“林成,林成,林成你怎么了?”旗袍女子大声地哭叫起来。
“啊,妈妈,爸爸怎么了……”小男孩抱着女子的腿大哭。
卫不争疑惑地往那边看,然后,他看到了……一具僵尸?
被拉出来的宝马车司机被帮忙的男子惊慌中推了出去,他顺着被推的力道靠在了车上,然后缓缓滑下,最后成为伸着腿靠着车坐的姿势,他两颊凹陷,皮肤青黑,两只眼睛没有焦距,头微微歪着,茫然地看向远方。
他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都是青黑色的,而且肌肉好像已经萎缩了,他看起来没有影视中的僵尸那么瘦成一具骷髅,但也明显不是正常人的肌肉皮肤了,有点像快速风干的腊肉,只是颜色不对。
围观的人“轰”地一声就散开了。
有人一边往远处狂奔一边疯狂地大叫:“丧尸,丧尸,会吃人的丧尸,他咬了谁谁就会变成跟他一样的丧尸。”
“不会吧?他连动都不会动呀。”一个扶着自行车、上了年纪的男人有点怀疑地说。
“啊——,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突然炸响。
卫不争扭头。
一个头发染成接近白色的黄色、口红画的特别夸张的女孩子一边往后退,一边指着刚刚帮忙把僵尸男宝马车司机拉出来的两个男子中的一个尖叫:“他他他,他的脸也青了,青了,啊妈呀——”
女孩子尖叫着冲向了卫不争他们刚刚过来的路上,头也不回地一边尖叫一边往远处狂奔。
卫不争看向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青变瘦,他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看着惊恐地瞪着他的人们:“啊,我,我,我怎么了?”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好像是从层层的粗砂布中挤出来的。
刚刚只是散开几米的人群尖叫着奔向四面八方,对面被迫追尾的两辆车的司机也不再扯皮,招呼着家人上了车,迅速调转车头向南,风驰电掣,呼啸而去。
卫不争他们公交车上的乘客也都大叫着往车上逃,司机对着还没上车的人狂吼:“快点快点,再不上我就走了啊。”
卫不争拎着包,被裹挟着上了车。
绝望地抱着僵尸男人大哭的漂亮女子和孩子、脸色惨白还在昏迷中的女司机和茫然地看着他们远去的正在僵尸化的热心男人,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第4章 到达吉满
真正的黑夜降临了。
但沈危他们不会迷路,因为向东逃难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大部分是本地人,他们认得路。
同行的全部是步行者。
八天前,沈危他们还在任务标的国想办法赶往国境的时候,天气忽然变化,本来的秋高气爽碧海晴空,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变成了黑夜——因为扬沙密度过高而形成的黑夜,王政清和高佑翔几乎窒息,项蓁也感觉呼吸困难,只有沈危除了视觉和心理上的不适,身体适应良好,他们租用的那辆越野车,当着他们的面,在半个小时内变成了一堆废铁。
他们逐渐适应了扬沙造成的窒息感后,凭感觉继续往华厦国方向徒步前进,一路上看到无数变成废铁的汽车。
后面几天,他们一路向东,看到的汽车和路边建筑物损毁程度呈不明显的递减状态。
而现在,一个刚刚加入逃难队伍的男人不停地在抱怨他母亲和妻子,说如果他们能像邻居那样前天就离开,车子那时候还能开,他们也不用走路。
也就是说,他们继续往东的话,很有可能会碰到还能行驶的汽车。
几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彼此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
有了希望,又休息了几个小时,补充了饮水,项蓁和高佑翔恢复了平时的速度,但他们却没办法走太快,王永年跟不上。
王永年也意识到了自己和这几个年轻人体能上的巨大差异,所以又到达一个小镇时,他主动说:“你们有急事就先走吧,越往东人越多,人一多就安全了,我找个地方住一夜,等天亮了再走。”
他知道沈危主动提出让他同行,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他不想拖累他们。
沈危说:“没关系,天亮后我们再加速。”
王永年其实已经走不动了,但为了不辜负这几个人的好意,他咬牙坚持着继续走,他不知道,就是因为他这个不得不硬撑出来的坚强举动,救了自己的命。
在他们离开那个小镇两个小时后,小镇里收留接待那些走不动的逃难者的旅社和饭店,几乎是同时出现了二十多个和加油站里那个男人同样的人,其中有一半失去理智,撕咬吞食其他睡熟的同路人。
由于过度疲惫,很多人没有被他们弄出的动静第一时间惊醒,加上旅社和饭店环境相对封闭,不像加油站那样四面大开,醒了的人们惊慌失措中找不到门和路,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咬伤或抓伤。
而被咬伤和抓伤的人里,又有大约三分之一变成了和施害者同样的状况,疯狂攻击身边的人,几个小时后,那个小镇沦为人间地狱。
同样,在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有七个人激发了异能,他们拼着命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自己的亲人朋友从修罗场中逃出。
沈危他们不知道背后发生的事情,他们正在在照顾到王永年的前提下,用最大速度赶路。
三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小县城。
在向一个路边小店热心的老板借水的时候,老板说,昨天早上这个县城还往吉满发了一趟车,他在吉满上班的侄子就是坐那趟车走的,到现在没折回来,这证明路上他们的车没坏。
沈危他们决定去汽车站看看,结果在汽车站,王永年碰到了两个熟人。
熟人是一对父子,王永年在吉满的邻居。
父子两个到附近乡下的一个厂子里送货,遇到扬沙,被困在乡下好几天,今天他们觉得事情不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返回吉满,听说汽车站昨天还有班车,父子两个步行了大半天来到这里。
班车已经没有了,车站售票口放着两根特制的超长超粗蜡烛,蜡烛旁边挂着一个黑板,上面写着,今天早上,车站所有的车都坏了,发动不起来,因此所有方向的班车暂停,恢复通车时间目前无法确定。
王永年真的是一步都走不了了,他让沈危他们只管走自己的。
沈危和王政清跟那对父子交谈了几句,感觉两个都是心思正派的人,应该不会对王永年的财产起什么邪念,就告别王永年,在黑夜中再次上路。
这次,路上没有人与他们同行,无边的黑夜中,只有他们四个人的身影。
一夜狂奔。
天蒙蒙亮时,他们又来到了一个小镇,并且一眼看到了停在一家糖烟酒批发店门口的陆虎和准备上陆虎的中年男人。
沈危大叫着“请等一等”,撒腿跑了过去。
王政清和项蓁、高佑翔却是死活跑不起来了,只能尽量加快步伐追赶他。
沈危跑到了中年男人跟前,微微有点喘地说:“先生,我们是从霍吉拉走过来的,想去吉满,可以搭个顺风车吗?”
王政清几个人也快到跟前了,男人警惕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我不去吉满,而且我只是想擦个车,没打算出门。”
沈危苦笑,现在这个局面不太好对付。
华厦国经过前些年一些特别不好的社会现象,陌生人之间的信赖度非常低,路上随意答应搭乘陌生人,被视为最脑残的行为之一,比在街上搀扶倒地的老年人的脑残度排位还靠前,搀扶老年人最多被讹诈,破点财,搭乘陌生人是可能要命的,连央视法治栏目邀请的刑事案件专家都在警告公众,千万不要随意让陌生人搭顺风车,尤其是一个以上的男性。
而他们现在有四个。
可是,不好对付也得上。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沈危已经发现了,好车对扬沙的腐蚀力比低端车要好很多,这个地区算是华厦国经济发展最落后的地区之一,买得起陆虎这种高档车的人不多,错过了这一个,想再碰上一个还能开得动的车,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再说,就算能碰上,其他人就一定能答应他们的要求吗?
沈危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憨厚老实:“大哥,我知道您在担心我们是坏人,可我们真不是。”
已经赶过来的王政清和项蓁、高佑翔都做出最纯良无辜的模样:“大哥,我们真不是坏人。”
“我们只是脑抽了,忽然想起来结伴去做沙漠徒步旅行,正好赶上这天儿,差点死在沙漠里。”
“我们这么走了七天了,真走不动了,要不也不会跟您提这种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