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澎湃浩荡无际的乌冲里,若隐若现着几个针尖大的淡金色星点,那星点像在无限遥远的星云之外,又像近在眼前,像无边深海中几尾小小锦鲤的尾巴尖,又像浩瀚宇宙尽头的几点星辰,明亮而温润,在浩渺的星云中时隐时现,飘忽不定,好像随时会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卫不争调动起所有的意识去感受,去靠近,去吸纳,可锦鲤距离他越来越远,他在惊慌中一路追逐,和星点之间却总是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某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做为一个人类,他永远不可能徒手追到一只深海中的鱼。
他放空了思绪,任凭自己的意识和身体化成无数个像星点一样微小的尘埃,飘散在宇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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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枯败,房屋倒塌,黑雾笼罩。
没有虫鸣,没有灯光,没有人声,甚至没有一丝风,只有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在漫无目的地缓缓移动。
大宝贝远光灯那么大点的范围里,就有十个僵尸和两个丧尸。
沈危四人屏息坐在车里,紧张地注视外面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类。
大宝贝的声音对僵尸似乎没有影响,两个丧尸却晃晃荡荡向着他们走来。
丧尸围着大宝贝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远光灯边,其中一个伸出手,好像想把灯光抓住。
另一个看到了,也跟着学,伸出手去触摸灯光。
看到两个丧尸大约两寸长的指甲和露出唇外一寸多长的獠牙以及变得尖锐加长的门牙,坐在前面的项蓁和王政清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我靠。
高佑翔挤在角落里,用气声对沈危说:“我不想变成这样,太丑了。”
沈危指了指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的女僵尸:我觉得,你变成那样的概率更大些。
高佑翔看了一眼女僵尸,颓然地趴在了驾驶位的座椅背上,他还是想当正常人。
项蓁和王政清对着眼前的情形懵了一会儿,项蓁看王政清:怎么办?继续走?会不会招来一大片丧尸啊?
自从沈危昨天晚上像大病了一场以后,项蓁有事情就尽量不找他,而是和王政清商量着解决,他所知道的沈危永远都是元气满满,昨天晚上,他真是被吓住了。
王政清皱着眉头思考。
怕灯光和声音引来更多的丧尸是一个原因,他还担心大宝贝在这样的环境中会被腐蚀,可是,不往前走也不行。
沈危说:“慢慢往前开吧,看能不能找个没有倒塌的房子,如果有像超市和饭店的就停一下。。”
他们在车子里已经三十多个小时,得下去稍微活动一下腿脚。
同时,他们也得找点食物和水,程远洋给他们带的菜现在只剩下一盒蛋炒饭和一盒西红柿牛腩,一大袋子水果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干果。
项蓁打转方向,慢慢绕过两个丧尸往前开。
不知道是汽车引擎声还是灯光突然离开刺激到了两个丧尸,他们忽然挥舞着双臂追了上来,嗓子里发出呜呜噜噜愤怒的嚎叫声。
项蓁加快了速度。
僵尸们好像还保留着原来的习惯,大部分都靠右边走,大宝贝在路中间行驶,很快摆脱了两个丧尸,然后车速又慢了下来。
几个人集中精神,看着路边倒塌的房屋,希望能从中看到超市的痕迹,他们在加油站买的一整件纯净水,最后一次清理泥石流的时候还好好的,刚刚高佑翔想喝的时候去后备箱拿,却只剩下车厢里的一滩水和几个尚未完全融化掉的瓶盖。
没有食物还能扛一阵,没有水绝对不行。
可他们走了二十分钟,除了干枯的草木、游荡的僵尸和丧尸,就是房屋的废墟,人类生活的痕迹比霍吉拉那一路破坏得还要严重。
项蓁忍不住了:“队长,这城成死城了,不行咱们加速走吧,快点赶往下一个城市。”
沈危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说:“就这样就行,我有点异样的感觉,具体说不清楚。”
“知道了。”项蓁答应着,继续保持二十公里的时速。
市区的公路也风化了,车感沉重,但大宝贝的轮胎适应各种地形,车子很稳。
大概十分钟后,项蓁说:“队长,我觉得车子阻力小了很多。”
沈危闭上眼睛,几秒钟后睁开:“前面路口右转,然后第二个路口左转,往那边路应该越来越好。”
十分钟后,几个人下了车,这里的路面,接近于正常。
项蓁特意把大宝贝的头向南,就着它灯光的发散效果,沈危他们隐约能够看清面前耸立的大楼上,四个立体镂空的大字:皇冠商厦。
一路都是废墟,这里不但路面正常,还有一座完好的建筑,这座建筑附近的建筑也都没有倒塌,四个人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高佑翔拉了一下项蓁:“会不会是邪.教的大本营?可这种大本营一般都应该在地下才对啊。”
项蓁说:“以后少看点脑残小说。”
王政清看沈危:“进去吗?”
沈危说:“里面有很多人,旁边没倒塌的楼里也有很多。”
三个人毛骨悚然。
沈危说:“走吧,没事。应该是没有逃出去的人,天这么冷,家又没了,这里可能是亚金唯一还能住人的地方。”
高佑翔拉开车门,拿出程远洋送他们的手电筒,了一下,没问题,跑了几步追上沈危他们。
皇冠商厦前面的小广场大约六十米宽,沈危他们走到一半,商厦里面呼啦啦跑出十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
中间一个穿警服的人对着他们说:“不要再往前走,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沈危举起双手:“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去吉满和山姆国旅游,返回时遇到扬沙和地震,高速上的桥都断了,我们只能走国路。”
警察说:“你们看到了,我们这里出了大事,自顾不暇,帮不了你们什么。”
沈危说:“我们只是想找点水喝。”
警察说:“所有市政设施都不能用了,我们现在用水也很困难,这栋楼我们不可能让外人进来,你们有车,快点走吧,不然你们可能也会变成街上那些人。”
这个警察没有表现出恶意,他只是在保护他们的地盘,沈危他们不是强盗,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实在没理由继续往前走了。
项蓁问:“头儿,怎么办?”
沈危对警察说:“我们从高织到这里,遇到暴雨,道路塌方,走了三十多个小时,非常累,我们不打扰你们,就在车里休息,可以吗?”
警察那边传来几个人小声的议论,片刻后,警察说:“可以,不过不要超过人行道,进入广场范围。”
回到车里,项蓁问沈危:“头儿,咱们为什么不走?”
沈危说:“第一,我觉得这个地方有一种特别的气息,非常吸引我,我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第二我有点累,车开着又睡不着,我想就在这里休息,这里的感觉比前面舒服很多。”
虽然亚金周边的山因为挖矿,破坏得厉害,昨天乌冲爆发,山上不多的草木也都枯死了,但整体而言,外围的环境还是比工厂林立的亚金市区好一点,所以按道理,应该越靠近亚金市区,尤其是越向东接近工业区,那种令人不适的味道应该越严重,但沈危在进入市区几公里后,不适感反倒越来越轻,到了皇冠商厦附近,他居然有了舒畅的感觉——前所未有的舒畅,把他昨晚上精力透支的痛苦都给找补回来了。
他很贪恋这种感觉。
王政清、项蓁和高佑翔深呼吸了几口,发现,还真是的,之前感觉到的和扬沙时相似的窒息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这里的空气居然隐隐有股草木的清香。
外面太冷,几个人回到车里,把大宝贝熄火,然后把剩下的两盒饭菜分着吃了,包上程远洋送的厚衣服,开始休息。
他们都累了,这一躺下,一直到接近午时,王政清、项蓁和高佑翔才醒来,沈危却还躺在后座,呼吸均匀悠长。
王政清对项蓁、高佑翔做了个手势,高佑翔跟着王政清轻轻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拿出特制的工兵铲和一个背包,去搜寻食物了。
项蓁留下,守护沈危和大宝贝。
商厦里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但都是警惕地远远看着他们,没有人接近。
三个多小时后,王政清和高佑翔回来了,带回来一大包食物,以饼干为主,还有些真空包装的方便熟食,两个人还带回一箱青花瓷瓶、没有了瓶盖、酒精挥发了大半的酒。
沈危终于被酒味呛醒,懒洋洋地坐了起来,王政清他们看他的脸色基本恢复正常,都放了心。
几个人就用挥发剩下的酒当水,拆了几代真空包装的熟食吃。
沈危吃了半个烧鸡,留下看大宝贝;王政清、项蓁、高佑翔继续去找食物和水,主要是水。
到天黑前,三个人抬回来了十箱酒和五包各种方便食品,这时候,他们真心感谢这突然变冷的天气,如果是夏天,估计大部分食物都得臭了。
王政清和项蓁折了几根粗细合适的树枝,削了削当瓶塞,不过没有当时就把酒瓶塞上,故意让瓶口开着挥发酒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