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说:“我们这里只在末世降临的前几个月死人比较多,中洲战区司令部恢复职能后,我们这里就没人敢杀人了,生活虽然很艰苦,有寿星峰基地的统筹安排,长丰一带也基本没有人冻死饿死,所以保留下来的人口比较多,你们那边的人少,是因为你们自相残杀了三年。”
李焱昭指着下面说:“你们仔细看,在不争叔叔家帮忙的,一半都是乌冲族,你们那儿十里八里都见不到一个乌冲族。”
万博炎和费杰交换了一个难过的眼神。
他们的同学、朋友十不存一,不是因为自身尸化被异能者或正常人杀害,就是为了保护尸化的亲人被杀害,还有一部分死于饥饿和寒冷。
他们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他们对“丧尸是完全丧失理智和人性、脑子里只有吞食人类血肉本能的凶残怪物”这个认知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只知道,他们身边的大部分异能者和普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们两个虽然没有主动杀过丧尸,却也很少帮助他们,屈指可数的几次勉强算得上帮助的行为,就是为几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丧尸指了一条路,让他们结伴去大袄子村。
郑笠发现两个年轻的同伴情绪低落,小声安慰道:“咱们那边的山里,肯定还有很多活下来的乌冲族,来日方长,以后能够善待他们就好。”
费杰点点头:“博炎的异能不适合战斗,回去后,您如果要派人去寻回幸存下来的乌冲族,就让我带队吧。”
郑笠笑着说:“谢谢,我正为这个事发愁呢。”
如果只是余浪老城的一万多人,他们根本不用再劳心劳力地建一个基地,老城的房屋足够住,在新城遗址建立保护基地,就是为了给流落在外朝不保夕的幸存者们一个安身之所。
几句话的工夫,朵玉村已经近在眼前。
地上的人们认出了灰雨点,欢呼声响了起来。
卫风和李焱昭扒着小苍鹰的脖子,异口同声地叫:“喔,几天不见,他们居然这么厉害啊。”
此刻的朵玉村,成了一片真正的花海。
寨墙完全被花类植被覆盖,成了一条漂亮的花龙,村子里除了种着庄稼的田地和道路,其他地方几乎全都被各种各样的花铺满了,很多花还是卫不争和沈危没有见过的品种。
村子的犄角旮旯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修寨墙剩下的石头都被码的跟早期活字印刷的字模一般整齐,从石头缝中钻出的植物开着漂亮的花朵。
寨墙外其实也花开遍地,青柳河就好像在花丛中流淌。
卫家的院子和大门前却出人意料地保持着原样,只有奶奶种的几片凤仙花和蜀葵,蜀葵的花期早已经过去,此刻却再次盛开。
卫家大门前,乌泱泱的人群看起来十分热闹。
门前的小树林如果不是本身就是土地,几乎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林子里摆满了一排排的桌子,杜樵、郭连城、邢一帆、司亭云和朵玉村的年轻人在桌子中间穿梭忙碌。
看到灰雨点降落,忙碌的人群涌了过来。
离地面还有上百米,卫不争就感觉到了项臻身上不同寻常的清灵波动,他对沈危打了个手势。
沈危的眼睛一下变得比黑夜里狂沙的眼睛还明亮:“哈哈哈哈,我就说嘛,我的兵怎么可能比不过梅寒那小子。”
项臻本来正在大门前的枣树下精心打磨一个梳妆台,看到灰雨点落地,他使出异能越过人群冲到了沈危和卫不争面前,先给了卫不争一个大大的拥抱:“可见到你们了,快想死我了。”
然后,放开卫不争,对着他的脸端详了片刻,又端详沈危,一脸的难以置信:“不是吧,你们俩都是一脸疤瘌,队长还瘦成那样,可怎么看着都更年轻了呢?不争我觉得你现在看着像大学生,队长像我刚进特战队第一次见到他时。”
紧跟在项臻身后冲过来的罗冲跟着点头:“就是就是,我也看着不争哥和队长年轻了好多。”
他说着扑上来抱住了卫不争:“哎呀,别管年轻还是老,先抱两下,快想死我了。”
卫不争拍着他的背微笑:“我也可想你们。”
沈危利用身高优势,向众人来了个阅兵式微笑点头,然后抱着膀子打量项臻,一脸的老怀甚慰:“啧啧,每天忙成个狗,居然筑基了。”
项臻放开卫不争,略带得意地笑:“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桐城美乡基地挂牌仪式完成时,我突然有了特别强烈的感觉,就赶紧回营地服了筑基丹运功修炼,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卫不争从罗冲的拥抱中挣扎着转头问:“出现了什么异象吗?”
罗冲兴奋地抢答:“以我们营地为中心,大概方圆五里,花草树木跟开了光似的,别提多水灵漂亮了,小野菊的花朵都快赶上玫瑰那么大了。
还有,我们营地附近被动物们占领了,树上、房顶上都是鸟,草稞子里都是野鸡、兔子、黄鼠狼,还有好多我不认识的动物,我们动身回来的时候,那些动物都还没散,项臻哥下了命令,任何人不许伤害它们。”
卫不争和沈危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回来时在高织县的空军基地遗址停了一下,发现基地遗址周边的大片区域,现在就像是自然花园兼野生动物园。
当初卫不争对混沌元力的作用认识不足,使用起来就比较随意,在亚金帮项臻、高佑翔和王政清催生灵根时,为他们注入的清灵都包含了些许混沌元力,所以项臻筑基时逸散出的清灵,一样会吸引五感灵敏的动物。
罗冲还在继续兴奋:“我给项臻哥护法,他筑基时我就在他旁边,我觉得我感悟到了好多东西。”
卫不争拍拍他:“争取今年也筑基。”
罗冲敬了个十分标准的军礼:“是,长官。”
围观人群看项臻和罗冲的目光是赤果果的羡慕嫉妒恨。
顾颂义从人群让出的狭窄通道里走过来,简明扼要地向卫不争说了一下已经到达的重要客人,就邀请郑笠夫妇和万博炎、费杰等人去家里。
林雨抱着郑潇过来,李美玉接过儿子,高兴得又是哭又是笑。
郑潇把头抵在妈妈颈窝里,还是没表情,也不说话。
沈危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坐在枣树下的荫凉里,和赵璐、董秀丽几个人一起择菜的林明月。
林明月也看到了沈危,微微冲他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不用特地告诉卫不争。
沈危却没有配合她,拍了拍卫不争的手,让他看。
一群特战队队员忽然冲过来,围着沈危往他脸上涂抹乱七八糟的颜色,沈危大笑着想逃跑,无奈项臻和罗冲一秒钟翻脸不认人,十分默契地一左一右按住了他,沈危的脸瞬间就成了调色板。
往新郎新娘脸上涂抹颜料,是长丰一带的风俗,但通常是婚礼当天才抹,今儿这群部下明显是在公报私仇,难得逮到一个名正言顺修理沈危的机会,多折腾他一下是一下。卫不争发现沈危的挣扎纯属装样子,他正嫌自己不够显眼,别人不知道他是新郎官呢,就放任那群人去闹腾,他和流金河东岸赶过来的几位村公所、镇公所干部寒暄着,来到了林明月跟前。
林明月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
卫不争笑着说:“出去前一直惦记着过去一趟,太忙,没去成,今天正好您来了。”
林明月态度恭谨地说:“那边一切都好,我们村今年的蚕茧大概能比去年增加两成;基地的长官经常去幼稚园查看,缺什么就及时给补充,安吉他们工作十分努力,孩子们都很喜欢幼稚园的生活。”
卫不争点点头,林明月身边出现了一张木桌,桌子上放着两个大茶壶,几个木茶杯,卫不争说:“谢谢大家过来帮忙,喝点茶吧。”
林明月说:“能为您的婚礼帮忙是我们的荣幸,您快回家去吧,两位老人天天念叨,想你想的不行呢。”
赵璐和董秀丽也帮腔:“就是,咱们一个村的,天天都能见,你快回家吧,多少人等着你呢。”
卫不争外表淡定,内心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
林明月看起来非常高兴,但卫不争却感觉到了她欣慰之下的辛酸,三岁生日那天的蛋糕和林明月年轻美丽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卫不争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账玩意。
对于曾经坦然地陪伴他赴死的母亲而言,他几乎就是死而复生的存在,母亲心里有多珍爱他不言而喻,他怎么会两个月都没去看望母亲一次?他真的有那么忙吗?
奶奶正在和乌芊芊等几个乌衣俏村来的黑乌冲族女子给被套绣花,丝麻原色的布料太素净了,奶奶觉得不够热闹吉祥,自己用凤仙花染了好多红色和绿色的丝线,专门给卫不争的婚礼用品用,现在这被套是明晚上洞房用的,本来是第一个绣好的,乌芊芊感觉不够漂亮华丽,现在是锦上添花呢。
看到卫不争,奶奶马上站了起来,把他拉到墙角边说悄悄话:“你妈来了,看见了吗?”
卫不争说:“嗯,说了几句话,她催着我回来看您和爷爷。”
奶奶恨铁不成钢地戳他的脑门:“哎呦,我们俩你天天都能见着,有啥好看的,想办法多亲近亲近你妈,她好不容易有个借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