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红记得,这孩子是如何抓着他的手,去摸御兽园的仙鹤,也记得这孩子,带着他走在摇光峰的药田里,帮他摘了一株株的药草,也记得他,曾挺胸而出说要比试名正言顺带他去东海城。
于箜从来,就是照顾他的兄长。
季渝靠在窗边,将一切听入耳中。于箜的愧疚与恨,他也曾经有过,自己珍视的人在自己眼底下死去,任是谁,也无法真正释怀。
沈温红是个讨巧的人,将一切愧疚与悔恨,化作生命里的错过。将悲欢离合,说成只是未曾陪伴的一人苦旅。
无论是谁,都会迈向前,往属于自己余生走去。莫要因错过而产生悔恨,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一段苦旅,走到头是黄泉路,下了桥是轮回重生。
有缘相见时,要重新认识他。
无缘再见时,要郑重与他道别。
拾起与放下,是一念之间,也是一生苦旅的顿悟。
作者有话要说: 3.13
改了很多次,感觉这样才能算是理想的交代吧。
明天写吃酒,下一篇章的细纲还在整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完,有点烦躁。
☆、心光烟火
“你站在这里作甚?”花醉拎着一篮子东西走进来,与站在窗前的季渝正好对了个面。
朝灵与花浅蹦蹦跳跳进来,手中拿了很多玩意,显然几人去街上逛了一大圈才回来。季渝佯装无事地走到他们身边,问:“你这篮子装的是什么?”
“我先前街上逛着,有只小狐狸塞给我的,说是替他姐姐准备的谢礼。”花醉将篮子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问:“沈温红醒了没,这一篮子都是妖植结出的果子,给他吃刚好。”
“人醒了,不过跟于箜正说着话。苏舞呢,已经押送去皇城了?”季渝掀开篮子盖着的红布,捏了一个放到嘴里。
花醉往他身后的屋看了看,道:“你说那只狐狸?昨日便去皇城了,具体判决由皇城那边决定,万妖会最多争取减少下刑罚,但也难说。事到如今,她自己助纣为虐,自食因果。”
“哦,出来了。”
季渝转过身,沈温红与于箜从里头出来,后者眼眶似是擦过,还带着红。沈温红将白发束起,加上一身红袍,肤白貌美,又明亮清丽,他眼尖地发现石桌上的篮子,轻快地走过来,“出来了,这是什么?”
“一些妖植果实。”花醉解释道。
沈温红手快地拿了好几个放进嘴里,赞叹道:“很甜啊,张明越给的?”
季渝也吃了几个,“苏家狐狸给的。”
沈温红脸色一僵,往嘴里丢的手停下。
季渝见状,笑问:“怎么?不吃?”
“吃,怎么不吃,好歹我也算是救了他们两次的人,理应孝敬我。”说完,吃完手上的,还往篮子里多拿了一把。
朝灵跑到了于箜身边,笑嘻嘻地将手中的玩意递给他。小风车在于箜的手里转呀转,不知何处的风吹来,吹散了于箜脸上热气,他垂眸见到朝灵笑脸看他,不知怎的,心中难过散去不少。
朝灵见于箜笑了,踮起脚尖凑到于箜的耳边说道:“不要哭了,要开开心心。”
于箜喉间哽咽,他轻声回道:“好。”
花浅把一堆玩意都放在了石桌上,挨个跟沈温红解释,说这个这么玩,那个在哪里买的。沈温红这个大孩子坐在石椅上,边吃着果子,边听花浅说话。朝灵也有自己的见解,等到花浅说到风车时,怕花浅抢了自己的功劳,连忙奔过去,道:“风车是朝灵买的!”
季渝抱臂在一旁,问身旁花醉:“一大早你就带他们买这么多东西?”
“小部分买的,大部分是洛城的百姓非要送的。我没看着他两,等回来的时候每人手里抱着一堆东西,我哪分得清,也就没还回去。”花醉叹气,又欣慰道:“这两孩子看似贪玩,其实心里有的是主意,这风车是朝灵自己的买的东西,说要在沈温红床头放着,风车一吹就能把病气吹走,人就可以醒了。”
“小屁孩,鬼点子真多。”季渝笑道。
“今晚可以看烟花哦!”花浅开心道。
沈温红玩着风车的手停下来,“烟花?又有烟花会了?”
季渝走上前来,拿走沈温红手中的风车,补充道:“洛城每月一次的烟花盛宴,前几天耽搁了,所以推迟到今日。我与洛城金盛楼的掌柜说了,今晚我们去吃花酒。”
沈温红颜笑眉开,“你什么时候拿的主意,我怎么不知道?”
季渝自然是不会与沈温红说,早在地底魔阵那事之前就敲定的事。先前他拒绝沈温红邀约一起看烟火,后来又想明白一些事,就觉得道歉总不能口头说的对不住,总要有实际作为,他便与那金盛楼掌柜说了,下次烟火盛宴,留个好观景的地方。
他将真相藏着,解释道:“前几天就说好的事,说要带你们喝酒,搭上烟火自然是好。”
沈温红自然不会被这么拙劣的谎言骗到,他问:“你怎么就知我今日会醒,若是我没醒,你那雅间不是白准备了?”
花醉看破不说破,替季渝圆了一把:“他原本打算,你今日要是不醒,就将整床被子裹着你带到烟火前头看,就不信那么大动静吵不醒你。”
“过了过了。”季渝打断道,“我没那么缺心眼。”
沈温红噗嗤笑开,道:“姑且就信了。”
日光倾撒而下,风夹着欢笑声,似乎越荡越远。
转眼日暮,季渝沐浴完毕,换上一身白色长袍,推开门时,与外头的几人对视。沈温红笑眼看着他,似乎在打量他一身装扮,道:“等你太久了。”
花浅不嫌事大,道:“是个大人还磨叽,错过时辰可就亏大了。”
朝灵反驳道:“花浅你更久!”
张明越是个好客的主人家,特意为众人准备了不一的衣服。两个孩子褪去简单的衣裳,换上了花纹繁复的锦绣衣裳,花浅一身华贵黑袍,而朝灵则一身小红衣,挽起发带着精致的头饰。于箜一身淡雅,花醉却穿得极其艳丽。
沈温红将朝灵抱起来,问季渝道:“这样,像不像爹抱着女儿?”
季渝失笑道:“你们两还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金盛楼的掌柜早已将雅间安排好,那是金盛楼的阁台,提前摆放好的长桌,桌上放置美酒美食。窗台格外地大,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城北的城墙。城内河虹桥上灯火飘动,河面飘过花灯。
沈温红坐在窗边,望去街上嬉闹,明明是夜间,却灯火明亮,光点似游龙一样在洛城城内的各处街坊走过。不过是一场烟火宴会,洛城这座城却如花火般徇烂,美丽的不夜城。
烟火会还未开始,花浅几人开吃起了桌上食物。于箜原本想阻止朝灵与花浅喝酒,却奈何不靠谱的大人太多,每人面前皆满上一杯。于箜阻止的话语还未说出来,那般花浅跟朝灵喝酒似喝茶,一杯闷头喝了下去。
花醉见状笑了几声,将桌上酒壶拿起,仰头倒进口中。
少年初尝酒,被你辛辣劲儿迷昏了头,贪上那味道了,便死活要多喝上几杯。掌柜不知何时进来,让小二搬来了好几坛酒。花醉笑眼打赏了一番,将酒壶扔下,抓起其中一坛,掀开便是豪饮。
于箜将满脸通红不省人事的朝灵摁住,控制着她手脚不要乱动,小姑娘一醉酒安静下来,静静地靠着于箜,眼神迷离地盯着桌上的食物。
花浅醉过头,直接变成了猫,差点没从繁复的衣袍从爬出来。
转眼之间,桌上清醒的,也就是剩下几个大人。
不比花醉满坛狂饮,季渝和沈温红就温和多了,酒杯满了酒,交响之后,才是一饮而尽。
“几千年也未曾见过的光景,倒也有逍遥之意。”沈温红笑道,眼前一切灯火花酒接揽入眼中,四海之大却不比眼前热闹宜人,所谓逍遥世间,也当有一次把酒对月,或是把酒向人间。
季渝应道:“洛城的烟火盛宴,不负盛名,不过,世间美景无数,这洛城一份,往后也还会有。”
“怎么有?听说南渊多雨,你要邀我去南渊赏雨吗?”沈温红笑着看他,眼中玩笑意味。
季渝轻叹一口气,“你怎么老跟赏雨过不去。”又道:“要是真邀你赏雨,沈大妖捧场吗?”
沈温红应道:“捧啊,怎么不捧?我也甚少去南渊,想多去看看。”
“那还真是,一同赏雨了。”
“哪里下雨了?”黑猫慢吞吞地走着,左歪右倒,差点撞飞了盘子。他一个劲地扑在两人面前,眼瞳迷离地看着外头,道:“还真下雨了……”
季渝笑道:“你这是喝晕了。”
于箜给自己倒了酒,持杯对着沈温红,“平平安安。”说完一杯饮尽,留沈温红愣在当场。
沈温红心道可笑,于箜这孩子真是可爱,哪有向人敬酒,说这平平安安。他也端起一杯,回尽道:“平平安安。”
于箜垂眸,将怀中一事物拿了出来,推到了沈温红的面前。
那是一个老旧的平安锁,银光早已黯淡,朴实里却带着一眼经年的不知所措。沈温红将平安锁拿起来,问:“这东西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