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醉打断道:“等等,祖宗你又要折腾什么,不是与你说留命享福吗?”
“有魔要借献祭来增长修为,不能不管。”
黑衣女子头戴斗笠,一身劲装,背后裹着白布的器物散着微弱的光。来往人见这个包的严实的人,低声私语些什么。黑衣女子停下步伐,“你要做什么?”
沈温红道:“阻止它。”
花醉迟疑:“做得到吗,几分把握?”
沈温红笑声应道:“本来没有把握的事情,上天佑人,你刚好来了。”
花醉失笑一声,无可奈何:“你还真是每次都那么自信。”
“现在三族和平很好,若是谁来搅乱这个局面,那就要问过你我了。”
花醉笑问:“你是想说你跟你手下花醉吧,剑修还真是一股倔,那谁呢?季渝,你出来不找他?”
沈温红:“他也在洛城。”
“小两口感情不错啊,从东海一路到洛城,啧,带上我跟霜寒,冰天雪地还是惹火缠身供君挑选,什么时候再合籍?”
花醉的玩笑话惹得沈温红一脑子火,“什么合籍?我们早合籍了。”
花醉道:“这不是换了个妖身吗,你本体再过几千年也出不来,不如借着妖身与霜寒剑尊双修,以你悟性,两千年就赶上之前修为了,何乐不为呢?”
“我真好奇,你这妖身哪来的,与你神魂这么契合,你先前弄傀儡寄身,还多是半清醒的状态,这妖身真的挺合适,魔渊底下寸草不生的地方,还能遇见如此契合的妖身。”花醉喋喋不休地说,实对他感到好奇,现在如此真是难得,东海与魔渊仅靠剑灵之间强行进行的秘法交流也不太妥当,霜寒是没有剑体在身边的剑灵,秘法交流断断续续。
这也是千年来第一次,花醉能正经与他说上话。
花醉说了许久,才发现沈温红没说话,她感到不太对劲,轻声问:“怎么了?”
沈温红平淡地说:“哪有如此的巧合,不过是故意为之。”
花醉心感不好,“什么意思?”
“妖身是我催生的,用一臂手骨。”
他只是一指尾骨所化的精怪,承主人满腔情感而生的妖,因本体灵力精湛,从而化形为人。
沈温红自嘲道:“本以为一指可以催生的事,怪我自己高看,魔渊消磨了我太多灵力,等这妖身走出去时,我的半臂左手已成白骨。”
花醉怔住,“很难看吧。”
“嗯?”
花醉掩住沙哑的声,再道:“沈温红是天下最潇洒英俊的剑侠,你那么在乎自己的样貌……”
“还好。”沈温红垂眸轻笑,“我的右手还拿得起剑,也没辜负了剑侠的名号。”
花醉的话不知怎的卡在喉头。
沈温红注意到那些许的声音,他不确定地问:“花醉,你哭了?”
“没哭。”
沈温红轻声道:“嗯没哭,花醉那么厉害的人,天塌下来也能顶上。”
花醉收拾好情绪,道:“莫要拿我说笑,你在哪里。”
“地底下,某处的底下。”沈温红想了想说,“应该是城南底下的某处地方,具体在哪季渝他们也只能确定个大概方位,我们该计划下怎么……”
“把门打开。”
沈温红回过神,牢门外不知何时站了好几个人,为首那人穿着与地牢截然不同的衣饰,粉裳华饰。沈温红眼神一凛,抬眼看向那人。
妖窝里的狐狸精,苏舞。
苏舞示意其他人退下,推开牢门走进来。
她俯视着沈温红,红唇微启:“大人可让我好找。”
沈温红不说话,抬眼看着她。
“我们这小地方还能得您喜好,可真是蓬荜生辉啊。”苏舞狐狸眼珠动了动,看到了枯草石板下的划痕,“看来您也不无趣。”
“所来何事。”沈温红问。
苏舞垂眸,一副娇羞模样,道:“与您叙叙旧,那日大人走得匆忙,还未与大人一同讨论妖法,大人妖力精湛,戴上锁魔石还能维持这幼崽样子,也让我等好找。”
“大人觉得我,会因为何事来找你?”
“不妨直说。”
苏舞道:“大人见我来此,定是料到了这是哪出地下了吧?”
沈温红笑笑:“姑娘你这么一说,我倒想会会这林家的小公子。”
苏舞大方问道:“大人是对我有偏见,狐族天生媚骨无错,可苏舞也未曾勾上您的人,怎么就惹得大人另眼相看呢?”
沈温红闻言笑出声,他玩味地说:“苏舞姑娘说得对,你未勾上他,但引他一分注意,怎好让我安心啊?”
“我这人醋坛子盖不紧,就是个疯子,姑娘要是怕了,出去替我把门带上。”
苏舞顺从地合眼道:“大人真爱说笑。”
“苏舞此次过来,别无他意,受他人所托,带大人离开这地方。”
沈温红笑哼一声,“谁这么有闲心,管到我死活了?”
牢房光线灰暗,苏舞还是将那人眉眼看得清楚,说笑与认真似乎从未划清过界限,明明还是个孩子,眉眼里却露出不羁桀骜。他似乎是一句话与你说笑,却笑里带着话,让人分不清虚假,却莫名寒意。
明明是个妖,却比魔更带魔气。
苏舞也是跟底下的魔族共事多年,未从行事中感到魔与妖的区别,顶多道不同,底子里还是同样的心思。可沈温红不大一样,他是只妖,却话里话外带着人听不懂的意味,苏舞分不清他是真实在意自己惹人注意,还是借话说笑。
相较之妖,带着魔的性情,相较之魔,又带着人的善意。
看不透。
“大人若想离开,托人带句话便可。只是苏舞奉劝一句,莫让剑尊等急了。”
沈温红皮笑一声,“不送。”
苏舞欠身告退,离开时与守卫叮嘱一句,“多注意点。”
沈温红这才有机会与脑海里一股劲说不完的花醉搭上话。
“你又想密谋什么,能做点省心的事儿吗?”
沈温红道:“你歇会,我头疼。”
花醉一听,冷笑道:“不闹你了,省得又说我唠叨,我找别人去。”
“找谁呢?”沈温红问。
花醉轻呼一气,“找猪蹄子打架去。”
作者有话要说: 3.3卡
花醉:说吧,什么时候二婚?
沈温红:还没离婚呢!
白骨梗是写妖身就确定了的,当时有在前文透露一点,不知大家注意到没。
花醉于我眼里是个御姐老妈子人设,我好喜欢霸气可爱的大姐姐,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树立这样的形象。
每天都在竭力更稿,我要是断更不要慌,一定是我满课没时间写。
沈温红:我还是这天下最好看的剑修。
☆、名器花醉
花醉一走,这地牢似乎也有些安静了。热闹一点也是好,沈温红想着,有时候觉得耳边不得清净是件很苦恼的事情,但这热闹一去,倒有些想念。满天地的阵法推演,在一隅牢房地里,显得分外不入。
沈温红走神了,他忽然想起了藏书阁徘徊而上不见顶的书山,看似编排无序的各类典籍在阵法中生灵,居于藏书阁,等待着每个有缘人的到来。
天虚剑阁的藏书阁从不限制内门弟子,它将书海展现给每个潜心向道的人。天虚剑阁千万年来的底蕴,从不吝啬展示给门内弟子,甚至越发深入,越能发现道这一路,走不到头。
沈温红听长辈讲道,总要夹杂着自己的道理去论道。任何学问,总要加上属于自己的几句狡辩,有的几分道理,有的纯属糊弄。大抵是门内弟子多被拘束,潜心向学,像沈温红这样顽劣弟子,却能更得长辈几句唠叨,得同门几句羡慕。
有人说沈温红心太浮,他却可以醉心藏书阁数载不出;有人说沈温红碌碌无为,他却可以一心剑道得一满堂花醉的名号。
藏书阁的第三层,是沈温红最喜爱去的地方,那里放着各种杂学,阵法符篆御兽诀等,与天虚剑阁的剑道相离甚远,门内弟子也鲜少去三楼,独属于沈温红的清静之地。天虚剑阁不限制弟子的道,虽剑道闻名,却偶有杂修。
摇光峰以剑问医道,正是天虚剑阁某一弟子潜心向道,得天厚爱所证的一条大道,异于岐黄之术闻名的百草堂,却具天虚剑阁的一向作风。
沈温红什么都爱看点,但都看一点丢于一旁。他懵懂时期因天赋灵体进入天虚剑阁,受师尊瑶华真人教导,学摇光医道数载。他像个什么都感兴趣的孩子,却茫然于命中大道。某日黄昏将至,天边橘光照进藏书阁里,沈温红抬眼看时——
天边橘光似火,火吞西日,像绵长的意缠上了火烈,勾画天边奇景。沈温红霎时想到了天涯尽头,日暮似火海,独他一人于其中,不见热烈,却胜温暖。
这是摇光医修带不给他的热烈,也是医道难及的天涯之感。
一剑一人,逍遥天地。
是我想追寻的道。
牢房一隅之地,没有高窗明月。沈温红突然想,为何要用方圆来限制地域,又为何要用推演来破阵。推演是阵修的方式,剑修向来不介于一隅之地,剑所能及之处,便是所能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