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目送着白衣公子没入来往人群中,方才和蔼可亲的模样收敛起来,徒留苍老脸庞神色莫名。他收回目光看向未卖出去的凤凰,不由得蹙眉。
忽然间,老翁车板前站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他将全身包裹一丝不漏,脸上戴着面罩,只有一双眼睛暗不见底。他问道:“方才他没买?”
他的目光放在凤凰身上,意味分明。
老翁躬身,小声说道:“回大人,那小公子先前看了这糖,却买了另一支。”
黑衣男子目光微动,“买了另一支?什么样的?”
老翁略迟疑说道:“买的另一支焦尾糖,是鱼的模样,并非大人交代的凤凰。”
黑衣男子疑惑说道:“鱼?釜中之鱼的鱼?”
老翁继续道:“是的,大人。”
黑衣男子喃喃念道:“鱼……是渝吧。”
他冷笑道:“他看了凤凰?”
老翁道:“看了。”
黑衣男子满意地点头,将一金子丢在老翁的板车上,道:“行了,回你原来的地方去吧。”
老翁欣喜地拿起金子,用牙口试了一试,待抬头时,方才的黑衣男子已无影无踪。老翁摇了摇头,抬起板车,往前头的街道走了去。
酒楼外人头赞赞,沈温红站在人群的外围,见现在水泄不通的场面,一时疑惑。他拍了下前头一人的肩膀。
那人回头,见一个好看的白衣小公子站在身后,手里还拿着不合时宜的糖,皱着看看的眉问他道:“这地方怎了吗,突然这么热闹?”
那人收拾了下仪态,低声同小公子说:“里头出了刺客。”
沈温红惊讶地说:“刺客?刺杀谁了?”
那人小心翼翼地说:“也没说刺杀谁,今儿里头请了香水居的头牌苏舞姑娘,苏舞姑娘有一月未曾跳舞了,这不是放出风声说今儿在这酒楼跳,洛城的权贵哪位不稀罕苏舞姑娘太跳舞啊,这一来,里面可是又狼又虎的,哪一位被刺杀,事都不小。”
沈温红思索一会,问道:“那怎么知道是刺杀了?”
那人一副看戏的样子,笑道:“这不,里面刚出了事,这外头守着的家奴就开始左呼右应的,说有刺客啊,除了进去些侍卫,你瞧着外头,一大堆侍卫守着呢,我们也只能围在这外头看看。怎么?小公子,您也想看?”他停顿了一小会,指着另一边一处楼房,说道:“这外头人挤着,你不如往那边上去,能看着里头些。”
沈温红摇头,向他低声说了谢谢,转身往外走。
外头人越来越多,不过眨眼功夫,那人定睛一看时,方才问情况的小公子早已不知所踪,徒留越来越多的人,那人低喃着奇怪,又回身看向酒楼里边。
沈温红并非失踪,只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妖而言,区区人群不算什么难题。他不过念了一道瞬移咒,便来到了三楼隔间的走廊上。他往季渝所在的隔间行去,其中还听到楼梯附近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他推开门,季渝还是刚走的模样,看着楼下匆匆忙忙的人来往搜寻刺客。
沈温红走到旁边坐下,与他说道:“刺客?”
季渝嗯了一声,解释道:“方才楼下那位舞者,刺杀了二楼雅间的某人。所料不错,不过我们估算还是少了些。”他唇边靠着酒杯,话语低沉:“这刺客名头可不小,这二楼雅间大部分客人,都是为了他而来的。”
他说完,注意到拿着鱼尾糖的沈温红,说道:“你就为了买这东西特意下楼?”
沈温红低声笑道:“是啊,这是洛城的焦尾糖。”
季渝看了会,说道:“怎与你讲的不同,这不是鸟雀吧?”
沈温红一口咬上,露出舌尖舔了舔,垂眸不说话。
季渝倒是明白了,这位妖怪下楼买东西,买了还不吃,特意拿到他面前,等他问了才慢条斯理地吃上一吃。这到底是炫耀呢?还是别有意思呢?
沈温红舔够了,才慢悠悠地说道:“这是仿鱼做的焦尾糖,洛城可仅此一家。”
季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正欲说什么,这时外头的人闯了进来。来人也不陌生,正是二楼来来往往搜寻的一队侍卫之一。领头的侍卫长领着人踹开了这门,见着里头坐着两人。
两人皆身着白衣,右边那人行为不羁,随意地坐在软垫上,单膝竖着,右手拿着酒杯,晃来晃去。左边那人更是奇怪,拿着不知何处买的糖人,乖巧温顺地吃着。
这画面着实有些奇怪,一人吃着糖,一人喝着酒,却始终对闯进来的人不分一丝目光,毫不在意。
侍卫长收好心思,扬声道:“叨扰两位客人,刚才楼下出了刺客,我等不得已为之。”
季渝喝着酒,不紧不慢地说道:“可还行,这糖真有你吃的那般好吃?”
沈温红停下嘴,轻声说道:“与我以前吃的味道相似,也是老手艺了?怎么,师兄尝尝?”
季渝看着沈温红手里那糖,这一问实在俏皮,沈温红只买了一只,尝什么自然明了。季渝不接话,饮尽一杯酒,目光又放回楼下那好戏去了。
两人均不理闯进来的人,好似把他们当空气,该吃糖的吃糖,喝酒看好戏的看好戏,管他叨不叨扰。那轰轰烈烈的架势,即使不闯进来,两人都看在眼里。
侍卫长见两人都没搭理他,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凑上去,他吩咐手下安静地搜人,待一切搜寻完毕,那两人还是那副样子,就像是隔开了一方天地,其中只有神仙模样的两人。
怎样的打扰,都扰不了那气氛。
侍卫长退出去了,还好心地替两人把门合上。跟在后头有几个年轻人见关了门,小心讨论说道:“那两人是一对的吧?我瞧喝酒那个看人的时候,眼神里可容不下什么东西,独独看着那好看的公子。”
另一人附和道:“你说这两人喝酒还来看美人,图得什么心思?”
“那是小公子生气了吧,来哄人的?”
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侍卫长怒喝一声:“安静,讨论什么呢,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有空说话还不赶紧搜下个屋?”
几人齐声喊道:“是!”
侍卫长见队伍动作迅速起来了,自言自语道:“图什么心思呢?”
门外众人的话,自然也落在门内两人的耳里。沈温红窃喜而自知,顺着众人讨论的话接着把后续给补上,图什么呢?没图什么,楼下再怎么倾国倾城也不如眼前的好看,有对比才有真爱。沈温红越想心情越好,吃糖的嘴更是停不下来,偶尔还传出几声咔嚓咬碎的声音。
季渝虽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这酒也不添上了,目光看向一处,显然在走神。
两人各怀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2.3打卡了!
今天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被叫起来忙着忙那的真的好困,明天应该有更新吧,我今晚努力努力=-=
☆、金屋藏娇
刺客似乎无了踪影,楼下人越来越匆忙,却始终无人找到刺客。季渝虽目光看着外面,可心里想的事可不在外面。沈温红的糖吃了一半,他打破这隔间的片刻安宁,问道:“我有些好奇。”
季渝眼睫一动,眼眸似乎转了一下,他缓缓说道:“你走后我才注意到,舞者其实不怕露馅,他本就顶着人的身份而来的,另有目的,看的也是其他东西。”他停顿一会,又道:“我们先前说过,他目光带有目的,我借此判断,他借跳舞之名,在找什么人。”
沈温红道:“舞者名叫苏舞,本是这洛城闻名的舞者,却一月未曾露面,今日二楼之所以来了这么多人物,倒也是趋之若鹜。”沈温红笑道:“师兄这么一说,这刺客假扮苏舞前来,是为了找二楼某位人物,照这么说,刺客此行单单只为刺杀?”
季渝摇头笑道:“刺杀还不容易,确定某人后可下手的地方多了去。如今非得在这场合行事,那必定有他的原因。”
沈温红道:“师兄这么说,要不就是能下手的机会只有今日,要不就是那刺客必须在这个场合,才能判断出他要杀什么人。”
两人目光相及,随后季渝错开眼神,无所谓地笑了一声,道:“谁知道呢?”
沈温红抿嘴一笑:“我先前有个疑问,师兄与我说说?”
季渝蹙眉看着他。
沈温红拿着吃了一半的糖,鱼尾糖只剩下焦尾部分,暗红的色泽与妖皮相相映衬,倒也生几分妖异。沈温红唇角略有起伏,他道:“我先前与师兄说,这‘苏舞’可是跳的倾国倾城,师兄不与我讨论,我也就自作主张地觉得,此人学得一分像,不得精髓,拙劣卖丑。”
沈温红目光微斜,似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这苏舞能一舞倾洛城,必有天人之姿。这刺客能学她的舞,却神态不足略有僵硬,这一分像不得精髓。”他笑眼看季渝:“倾国倾城没有,拙劣卖丑倒是十之八九。”
季渝蹙眉,他看着沈温红那妖异皮相,又想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沈温红这话看似批评舞者舞技拙劣,似跳梁小丑,又话里带刺,直直问季渝。
沈温红见季渝不回答,微微缩着肩,看似自然地说道:“师兄不表态,若这人跳的倾国倾城,师兄金屋藏娇也能理解一二,可这人舞技拙劣,却值得师兄金屋藏丑?莫非皮相真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