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经了她方才那遭戏弄,虽说心没什么触动,可身体却好像已经对对方产生了害怕,只要夏惊蛰靠近,她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本能地想起那被对方支配所有情感的恐惧。
垂了垂眼睛,许娇无意回答她的问题,只叹气似的问:“你究竟要怎样?”
“方才我不是说了么?我要同师姐成婚、入洞房呀。”夏惊蛰似乎爱上了玩她的耳朵,让她缓过来的同时,捏着她的耳朵不撒手,以至于许娇脖颈往上都是热意,是窘迫的温度。
许娇只当她是在说胡话,言不发,转而问起旁的:“你身上带着魔气,你如今……与魔界是何关系?”
夏惊蛰听见她的询问,手下的动作停了停,声音里那甜腻的蜜意也淡去稍许,她与许娇的双眸对上:
“师姐非要在这种时候问这些煞风景的东西么?”
然而之前对她的话无动于衷的许娇,却仿佛对这些格外执着样,直直地看进她的眼,追问:“你堕入魔界了,是与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夏惊蛰好整以暇地反问她。
许娇时无言,好像被她问住了。
实际上,她是在心道,这样不行。
许娇陷入了两难的抉择——方面,她想早点回去,不再被困在这永无止境的书世界里,另方面,夏惊蛰也是她笔下用心血凝聚出的女主角,她不舍得看剧情崩坏成这样。
虽说她已经按照系统说的,修改过原着的好几个悲惨点,让夏惊蛰的人生不如原先那般可怜,但她和系统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夏惊蛰反而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明明是身仙体,却甘愿堕入魔界。
夏惊蛰不该是这样的人。
室内静谧良久,许娇的回答才响起:“这样不对,夏师妹。”
夏惊蛰突然笑出声来,连肩膀都在抖动,好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样,只是那眼却闪过几分抗拒和厌恶来,她的指甲好像陷入了许娇的耳朵里,掐得她阵尖锐疼痛。
“师姐又开始了。”
“这副指点江山的语气,仿佛这天底下的切都该照着你的心意来,你这无情道真是修的至臻化境了,仿佛你就是天道化身,秩序本身。”
“不聊了,师姐看来恢复精神了,这很好——”
“那我们便继续吧。”
说罢,夏惊蛰招了招手,院落外,支盛放绽开、张牙舞爪的石蒜被她招来,从窗口飞入,落在她的手里。
夏惊蛰捏着那花枝,摆在许娇的脸庞边,那妖娆同她的冷淡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神奇的是,她明明幅无心无情的冷漠样子,如今长得可爱耳朵、九条尾巴垂在旁边的样子,倒比那花还娇媚。
不愧是狐族。
“这花真衬师姐呢。”夏惊蛰似乎想把花别到许娇的发间,然而许娇见她意孤行的模样,似乎有些生气,偏了偏脑袋,避开了她的动作。
夏惊蛰的动作停了停,唇角的笑容又渐渐浮现。
“师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副违逆我的模样,现在你越是冷淡不理我,等会儿你哭着求我的样子就越是甜美。”
她笑得温和,手里的动作却莫名显得凶残,因为许娇眼睁睁看着她把那红花上的细长花瓣片片撕扯下来,不会儿,只剩根光秃秃的绿色花-茎在那里。
许娇后背爬上阵凉意。
攥着手的花瓣,夏惊蛰将那鲜艳的红举给她看,许娇转开视线,不去看她。
她听见夏惊蛰问:“师姐是在替这花可惜么?”
“没关系,它们都不会被浪费的。”夏惊蛰自问自答,低语道。
……
果不其然,许娇的冷淡表象并未能坚持多久——
很快,那玉石床上就是阵惊呼:“不不不……夏惊蛰!你放肆……”
“我如何放肆了?这么多花儿,不让它开在最美的地方,师姐不觉可惜么?”
许娇整个人想蜷缩起来,又被身前那人强硬摁住,唇齿间透出的声音里含着极致的忍耐:“别放呜……住手……疯子、变态……”
夏惊蛰亲了亲她眼角的泪,温柔地问:“我住手,师姐愿意嫁与我么?”
许娇听不清她的话了,只囫囵地点头,没过多久,又不知想起什么,胡乱地摇头。
她就像被夏惊蛰折腾疯了似的。
夏惊蛰笑得比花还绚烂:“师姐这模样真是可怜极了,可我却不知师姐究竟愿不愿意嫁呢?我先提醒句,你若再不开口,可就没机会了。”
“夏惊蛰……”
“我在,师姐,我在。”
“饶了我……”
“不饶。”
许娇眼角渗出泪来,听见对方残忍又温柔的声“不饶”,她又坚持许久,却俨然置身于漫无边际的黑暗,怎么都等不来光明。
她终于坚持不住了,神智慢慢溃散,模模糊糊,她看着夏惊蛰的笑容,失神地开口:“嫁……”
她轻声道:“我嫁。”
第5章 与你洞房(5)
这回胡闹了个彻底。
魔界无日月,天空永远是那副蒙蒙亮的、又似乎时刻遥遥坠入黑暗的模样,许娇晕过去醒来无数次,再睁眼,屋内依然是红烛灼亮的样子,没有任何的变化。
硬要说的话,倒也是有的。
她低头看去,她发现身上盖了床绸被,被面上是用精致的刺绣绣的鸳鸯戏水,材质依然红的夺目,而身上似乎被清理干净了,没了之前那些粘腻的糟糕感觉。
——夏惊蛰也不知哪里去了。
要不是她身上某处残留着跳跳的疼痛感,她会以为先前的那场荒唐只是她的梦。
系统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检测到夏惊蛰黑化值,99.5,请宿主尽快做出应对。”
许娇动了动,发觉手上的链子似乎被放长了些许,她抽着凉气坐起来,看见手腕上被勒出的伤处像是上过药。
也就是她这会儿心法、功力都被封住,否则就这种小伤,盘坐着运转个几周天也不会再留下什么痕迹,上药纯属多此举。
她身上不太舒服,只换了个姿势躺着,懒洋洋地在心问系统:“你之前怎么不吭声?这会儿我手无缚鸡之力,她也不见踪影,我上哪儿去找人?”
系统沉默了两秒,诚恳道:“彼时检测到有不和谐画面出现,本系统处于屏蔽状态。”
许娇安静了会儿,迟钝地发出声“啊”。
然后她问:“所以你没有见识到我的女儿,哦不,我的主角技术有多好?”
识海内片死寂。
许娇莫名遗憾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我本来还想跟你讨论下,我明明没给她点亮过这方面的技能树,她怎么来的这么多花样?”
“难道小说主角真的都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系统发出不解的声音:“本类讨论属于非和谐话题,但我并未在宿主身上检测到羞耻类情绪……”
许娇心态平稳地回答:“大概是因为这是个虚假的世界,所以我把这个当做真人沉浸式游戏?”
系统声音平平地跟她重复道:“这是真实世界。”
许娇:“哦。”
系统跟她聊的几近自闭,沉默了会儿,真诚建议:“请宿主谈论我能参与的话题。”
许娇的视线在自己的手腕上漫无目的地逡巡,语气随性地开口:“行,现在我们想个办法弄掉这个链子,我出去探究下夏惊蛰的这个手艺……啊不,这个黑化值是怎么回事。”
她问:“你能帮我崩开它吗?”
系统:“不能。”
许娇:“那帮我恢复功法?”
系统:“不能。”
许娇纳闷了:“那你能干嘛?”
系统:“给你加油。”
许娇改了个标准的仰躺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表情安详,语气平缓:“算了,等死吧。”
她说到做到,躺在那玉石床上动不动许久,直到门边传来动静。
……
夏惊蛰推门而入,身上还是那不近人情的黑色,紧身束腰,极为干练,若说比出门前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她身上的血腥味更冲了,才推开门,那浓重的煞气就扑面而来。
“师姐醒了?”
许娇动了动眼睛,把视线从天花板上的帷帐上挪开,转而看向往这边来的夏惊蛰,对方颜色浓艳的五官落入眼帘,才听许娇缓缓开口问:
“你杀人了?”
夏惊蛰听见她声音里还未恢复的沙哑,走到桌边拿起那个装酒水的壶,随手施了个术法,白光闪过,里面的酒液就成了山泉水。
她掌心运转功法,不会儿,就感觉到银壶的壶身变得温热。
而后,夏惊蛰又点出杯子,倒了杯温水走到许娇的床边,想扶她起来喝点水。
许娇本来无意被她这样亲近地伺候,伸手就想接过杯子自己来,却听夏惊蛰勾着唇又问出句:“师姐又不听话了?”
她抬手的动作僵了下,任由夏惊蛰将水喂到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