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渐天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拳头接二连三地捶了上去,阮羽像个了无生机的人形玩偶,任他捶打,毫无反应,喉间忍不住发出低沉的痛哼。
一直打得拳头麻痹,张渐天松开他,阮羽立刻无力地沿着墙壁滑了下去,他转身,扶着墙慢慢爬起来,默默地拭去嘴角的血迹。
“告诉我,为什么?”张渐天低头看着他,眼前这个人是他的至交好友,可是就是这个人,狠狠打断了楚镜的尺骨桡骨,他明知道楚镜对自己有多重要,明知道伤了楚镜一分,自己心里就疼十分!
阮羽粗重地喘息着,“我恨他,他让陈词把他驱逐出战队,让我打不成比赛。”
“这是借口,”张渐天不客气地戳穿他,“离开龙骑,你还可以去其他战队。”
“可是龙骑对我不一样!”阮羽突然提高声音,他扭头看向眼前因剧烈活动而满头是汗的好友,少年俊朗沉稳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有了一丝嗜血的残忍,这份独特的气质让他沉迷,他咬紧牙关,厉声道,“我们说好并肩作战的,我们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你说过的!”
张渐天倏地失了声音,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可能,让他沸腾的血液飞快地冷却下来,他怔怔地看着遍身狼藉的少年,涩声,“你……”
阮羽低下头,狼狈地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细碎的额发遮住了眼睛,他抬手捂住脸,喃喃道,“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一同在网吧通宵时,一同参加战队选拔时,一同在夜里练习时,他说过的,说过要并肩作战、当最默契的战友。
说过的,真的说过的……
“小羽,”过了许久,张渐天沉声道,“我对你,没有成为朋友之外的想法。”
“我知道,”阮羽低着头惨笑,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笑得声音都颤抖了,“是我痴心妄想,我魔怔了,可是,”他猛地抬头看向张渐天,美丽的眼睛中布满红血丝,看上去阴森可怖,他厉声逼问,“为什么是楚镜?那个蓝田不要的破鞋你却要吗?他勾引不到蓝田就来勾引你,你为什么要被他勾引?你为什么就那么贱!”
张渐天突然出手揪住他的衣领,铁青着脸逼近,“不许侮辱楚镜!”
阮羽抬手覆在他的手上,用力挣开他,拖着破败的身体往旁边退了几步,他扶住墙,看向这个昔日的好友,“渐天,我和楚镜,是不能共存的。”
附近的学校内传来轻快的放学铃声,大群学生涌上巷外的小路,耳边充斥着少年变声期的公鸭嗓和女生尖锐的笑声。
张渐天看着阮羽,叹一口气,轻声道,“小羽,我爱他。”
目送阮羽狼狈地转身,瘦削的身影跌跌撞撞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张渐天觉得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压住,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在附近的店中买一包烟,用店家赠送的打火机点燃,将烟雾大口吸进肺里,接着剧烈咳嗽起来……
阮羽拖着狼藉的身体坐上公交车,看着学校高大的建筑在眼前一晃而过,攥紧了口袋中薄薄的银行卡:为了废掉楚镜的手,有人给了自己八万。
转一次公交车,阮羽裹紧外套走进医院,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冰冷的凉水刺激着高高肿起的脸颊,他接一捧水,慢慢吸进口中,口腔里立刻传来一阵直钻大脑的疼痛,可能是刚才打斗的时候咬伤了口腔。
他吐出淡红色的水,不断地接水漱口,直到没有血丝,抹一把脸,往小玠所在的病房走去。
“哥,你脸怎么了?”小玠正倚在床上看书,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发出一声惊呼。
“没事,”阮羽不在乎地应一声,“跟人打了一架而已。”
“见天做死吧,”蜷在角落的椅子上睡觉的女人睁开眼睛,拢一把乱发,坐了起来,对阮羽不客气道,“小痨病鬼的手术费凑齐了?”
“没有,”阮羽攥紧口袋中的卡片,“还差十一万。”
“哎哟,才几天功夫就弄来九万了?”女人尖锐地大笑,眼中射出疯狂的光芒,上下打量着自己儿子的身体,“看不出你还挺有手段?”
阮羽冷着脸转过头,扫一眼弟弟手中的《计算机与数学及其应用》,眼神柔软起来,坏心地揉乱他的头发,“总是看书,小心弄瞎眼睛。”
知道自己哥哥只是嘴上不饶人,小玠将书收了起来,拉住阮羽的手,“哥,其实,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延长生命,再生障碍性贫血不是那么好治的,还不如……”
“闭嘴!”阮羽打断他,“不过是二十万而已,我有的是办法去抓钱,你老实养病就行了,不要胡思乱想。”
“还差十一万你去哪里找?”女人不客气地戳破他的谎言,“就算出去卖,你也卖不到十一万,十一万……那小东西他不是儿子,他妈的是吸血鬼啊,要活活吸干我呀……”
阮羽气得浑身发抖,“就算吸血,吸的也不是你的血,你卖淫那点钱还不够你吸白面儿的,你……你给我滚出去!”
女人哭着哭着不禁悲从中来,从椅子上滑下来坐在地上哭天抢地,骂小玠骂阮羽,骂他们不负责任的父亲,突然,她的哭声停了下来,脸色阴晴不定地思考着。
“哭完了?哭完就滚出去!”阮羽冷声。
女人突然爬起来,一把抓住阮羽的手,长长的指甲在他手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她喘着粗气说,“去找他!去找他!”
阮羽冷冷地挥开她,“找谁?”
“你们爸爸,去找你们爸爸,他有钱,他当年就是著名的脑外科医生,他有的是钱!”
阮羽推开她,哈哈大笑,“你真是疯了,他不是死了么?死人怎么给钱?”
“小羽,我骗你们的,他没有死,他只是抛弃我们了,我恨他,所以才说他死了,”女人又扑上去抓住阮羽,哭道,“小羽,你去找他,你就说我们要活不下去了,求求他,救救他的儿子,他肯定会给钱的,这样你就不用出去抓钱了……”
阮羽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哭天抢地,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自己的手,阮羽低头,看到弟弟正仰脸看着自己,“哥,去求爸爸吧,你这么辛苦的赚钱,我看着心疼。”
阮羽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个女人,“给我他现在的地址,我去找他。”
第35章 告白
特意乘车去龙骑基地下面的粥店买了楚镜最喜欢的红豆粥,张渐天回到医院,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气,华弦正坐在床头给楚镜喂汤,喂着喂着自己吃起来了。
于是楚镜看向张渐天的时候一脸郁卒。
张渐天偷笑,对楚镜使个眼色,转身退回走廊,掏出手机给肖图打电话,“兄弟,赶紧来把大仙带走。”
“你回来了?”肖图笑道,“刚被大仙不小心泼了一裤子汤,在对面商场买裤子呢,再等我五分钟,他没惹什么事儿吧?”
张渐天探头看一眼病房里的情形,“唔,难说。”
“嗯?”
张渐天叹一口气,揉揉太阳穴,“看样子他是把带给楚哥的汤给喝了,楚哥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哈哈哈,”肖图大声笑起来,“我这就回去。”
收起电话,张渐天拎着粥碗走进病房,笑道,“大仙,什么时候来的呢?”
华弦含着勺子,回过头来,眉开眼笑,“刚来没多久,快点来尝尝小管子熬的鸽子汤,靠,太他妈好喝了,我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
张渐天低头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汤碗,摇头,“我吃了饭过来的,你没吃?”
“我也吃啦,中午餐厅做了松鼠桂鱼,我吃了三份!”华弦豪放地将汤碗端回来,仰头汩汩灌下。
楚镜眼中射出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恐怖光芒。
张渐天十分惊奇,“三份?那得多少钱?”
众所周知,菊花大仙同学以前穷困潦倒,没有工作又爱喝酒,欠下一屁股高利贷,如今在陈词的监督下勉强戒了逛夜店的不良嗜好,但手头仍然不宽裕,每个月不多的几千块工资还了高利贷就所剩无几,能吃得起饭就不错了,怎么还能这么大手大脚?
华弦得意得笑眯了眼睛,“小图子PK输了,他的饭卡我随便刷,嘎嘎嘎……”
“你很得意啊?”
一个故作低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华弦惊得回过头去,看到肖图正单手扶着门框,站在门边对他笑得狰狞,后背不禁爬起一层白毛汗,逞强嘴硬道,“咋滴?手下败将!”
肖图失笑,走过来在他脑门屈指弹一下,“别得意啦,走吧,我们回基地,看不把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切,凭你个小字辈还想打败我呢,”华弦丝毫不惧,在整个战队中,不算楚镜他就是老大,虽然只是个陪练,但很明显被全队人当成佛爷供着。
当然,是陈词不在的情况下,只要陈总管在场,老佛爷立刻变成晴格格,那叫一个温婉可人。
肖图最近审美有点扭曲了,他居然觉得眼前这个一脸蛮横的老东西可爱得不得了,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一巴掌,“不要轻敌哦,我的无敌大仙,小的刚刚想到一个新战术,说不定能破了你老人家的绝对防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