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爱走了,他俩得适应一段。”岑琢单手脱掉衣服,飞机上有HP,朱俭主动提出给他治伤,肩和腿都处理了,只是活动还不方便。
“我帮你。”逐夜凉伸手。
岑琢敏感地躲开,耳垂红了:“不用。”
逐夜凉看着他漂亮的背影,纵容自己说:“你脖子很红。”
“没有。”岑琢立刻否认。
“真的红了,”逐夜凉的指尖碰到他,从脖子滑向肩胛,然后是牡丹花绽放的腰际,“就像是……”
岑琢等着他说,他却没有说,收回手:“你连接入口都是假的。”
岑琢把脏衣服扔到地上:“那又怎么样?”
逐夜凉能记得接入口,却对那个吻矢口不提。
“对你来说,打个接入口很容易,为什么不打?”
岑琢转过身,有些怨恨地瞪着他:“因为我讨厌骨骼。”
他的眼睛明明那么热,却故作冰冷:“我全家都死在骨骼的无差别火力下,难道我也要穿上骨骼去杀人?”
逐夜凉的目镜灯微微闪烁:“你真的……那么讨厌骨骼吗?”
不,他正无妄地喜欢着眼前这一具。
“对,讨厌,”岑琢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我最讨厌那种骨骼,心里什么都清楚,却装无辜。”
他挑明了,逐夜凉下意识后退。
岑琢跟上一步:“别跟我说你两个CPU都故障了,”他捶他的御者舱,“什么都记得,就他妈忘了那一段!”
到底是哪一段,他说不出口,整张脸红得像苹果,像夕阳,像火焰,生机盎然。
“逐夜凉,有种你问老子一句,为什么亲你!”
他兵荒马乱,呼吸、心率、血压,都超过了正常值。
逐夜凉不比他好多少,但钢铁外壳保护着,让他看起来无动于衷——他回应过他的,用不知所措的吻,在兰城的大湖边。
只是那时岑琢昏过去了,无知无觉。
“你说话呀,”岑琢逼他,蛮不讲理的,让一具机器接受他骇人的感情,“操,我真他妈贱!”
太羞耻、太难堪了,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想转身,逐夜凉却抓住他的手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是一具骨骼。”
岑琢真的没有勇气再表白一次。
逐夜凉却想听他说,只要他再说一句,也许,他就敢抛下一切爱他。
可岑琢没有。
逐夜凉不甘心,纠缠不休着,把自己最卑微的东西摊出来给他看:“我是一堆钢铁,没有爱上人的资格,你懂吗?”
他想听岑琢否认,想要他肯定自己,肯定那份钢铁包裹着的人性。
岑琢却以为他是拒绝,用力抽回手,手腕疼,但和刺痛的心比起来,微不足道。
“你为什么亲我?”逐夜凉这时候问。
但已经晚了,如果是半分钟前,岑琢会把自己的尊严扯碎了放到他脚下,无耻地告诉他:因为老子喜欢你,老子不在乎你是什么,金属、塑料,还是他妈的碳水化合物,老子要跟你一生一世!
可现在,那个契机不在了。
岑琢不说话,只是轻喘,布满花纹的胸口上下起伏,挑起的眉峰笔直,像一把剑,逐夜凉看着,觉得自己作为人的那部分在渴求、在躁动。
“为什么……”他握住他的腰侧,“要爱我?”
那个字,“爱”,让岑琢惶恐,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脸,才不至于像个娘们儿似地颤抖。
“为什么,”逐夜凉猛地把他抱起来,“要让我知道你的爱。”
皮肤摩擦着金属,岑琢无地自容:“你他妈……放老子下来!”
逐夜凉不放:“你知道你爱的是个什么人吗?”
岑琢用咚地一脚回应他。
逐夜凉像是恨,恨他的单纯,恨他轻易就交付出来的感情:“你了解我吗?”
岑琢被那只大手擒着,拦腰折断的恐惧、被尖锐质问的无措、在恐惧和无措之间的脆弱爱意,他浑身战栗。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岑琢攥住他的手指,呼吸灼热,目光迷离。
逐夜凉把他扔到床上,猛地压上去,整张床瞬间破碎,他在腾起的尘埃里,抚上岑琢消瘦的下巴:“我一不小心,就能把你撕得粉碎。”
岑琢错愕地看着他,这个人好像有难以言说的痛苦,什么东西正卡着他的喉咙。
“这么危险的人,”逐夜凉贪恋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不怕吗?”
岑琢想说“不怕”。
逐夜凉却一指封住他的嘴唇:“我注定没有肉身,你立志不要骨骼,”然后放开他,站起来,“我们是飞鸟与鱼,永远到不了对方的彼岸。”
到不了……吗?岑琢在塌陷的床铺里仰望着他,人和机器的感情,疯狂、丑陋、扭曲,甚至连试一试,都是个笑话……
隔壁高修和元贞正在冷战,突然,墙那头咣当一响,他们随即对视:“打起来了?”
“好像……”元贞说,“是床塌的声音。”
“啊?”高修迷惑,忽然想到什么,唰地红了脸。
“喂!”元贞拿枕头砸他,“想什么呢,不可能的。”
高修把枕头扔回去:“赶紧招安吧,了结这堆烂事,我们回沉阳!”
第61章 一重天┃“无论发生什么事,先相信我。”
猛鬼城核心区, 分社长办公室。
房间不大, 事实上对关铁强这个级别来说,过于小了, 四壁没有任何装饰, 连地毯都没有, 金属地面上有一个三角形的花纹。
朱俭坐在沙发上:“哥,你不出面, 不好吧?”
“你先替我谈, ”关铁强在用传统方法卷烟丝,每一根烟丝都是天然品, 不是基因技术合成的, “一个是探探他们的底, 再一个,也挫挫他们的锐气。”
“他们没什么锐气,”朱俭说,“很朴实。”
“小地方的人, 当然了。”
因为是小地方的人吗, 朱俭觉得不是, 岑琢比很多江汉的干部还要大气。
“伽蓝堂这一路过关斩将,几乎没有败绩,正是傲的时候,我直接出面不好谈,”关铁强碾好烟卷,叼在嘴里, “先晾晾他们,照我说的办。”
朱俭按他说的办,到分社俱乐部的时候正赶上吃午饭,岑琢很抱歉地说弄塌了屋里的床,朱俭有点愣:“床?”
岑琢指着逐夜凉:“摁塌的。”
摁……塌的?什么情况能把床摁塌?朱俭看看他,又看看逐夜凉,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有伤大雅的画面,连忙转移话题:“那个……岑会长,我们分社长有急事回江汉了,招安由我先跟各位接洽。”
岑琢觉得无所谓,本来也没想真归顺,逐夜凉却斩钉截铁:“不行,”他要求,“我们只和西方分社的第一把交椅谈,而且要在猛鬼城的核心区,正式谈判。”
岑琢和朱俭双双看向他,岑琢是惊讶,惊讶于他对这件事的重视,朱俭则显得棘手:“分社长没在兴都……”
“我们等,”逐夜凉说,“多久都等。”
朱俭意识到,关铁强说的不错,伽蓝堂是傲气的,那种大社团不容小觑的傲气,这次招安,他们不光要谈条件,还要讲派头。
“家头,”他自然而然地称呼逐夜凉,“我们分社长回江汉,你猜是为什么?”
逐夜凉平视着他,不知道的,一个字也不猜。
这种魄力,绝不是关外小社团干部的做派,朱俭意外地捕捉到汤泽那个位置的人才有的气势:“贺非凡和丁焕亮,这两个名字,诸位不陌生吧?”
高修和元贞瞠目,那两个家伙在江汉?
“原·江汉中心秘书室第三秘书及辅佐,”朱俭翘起二郎腿,“阴谋陷害西方分社,已经一撸到底了。”
“陷害?”岑琢挑眉。
“说起来,还和伽蓝堂有点关系。”朱俭点到即止,分社长里有卧底是机密,何况还是眼前这伙人的卧底。
CPU暗暗一动,逐夜凉的目镜灯轻闪。
“诸位要是不急的话,等分社长处理完善后从江汉回来,我们再谈?”朱俭作势起身,岑琢送他,草草寒暄了两句,在俱乐部门口分手。
饭后各自回房间,进屋,岑琢踢上门:“叶子,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逐夜凉背对着他,绕弯子。
“招安,”岑琢说,“这件事从始至终,你没跟我商量过。”
逐夜凉不转身,他不想面对他,兴都,这将是一切重新开始的地方,也是他和岑琢走到尽头的地方。
“为什么那么轻率地答应招安?”岑琢问。
逐夜凉没回答,因为只要张口,就是谎言。
“在北府,你跟我说,要把伽蓝堂的旗帜插进连云关,要让所有人知道伽蓝堂的名字,怎么现在又同意招安了?”
“岑琢,”逐夜凉转过身,“你了解猛鬼城吗?”
岑琢怔住,摇了摇头。
“猛鬼城是兴都的心脏,只有把它拿下,才算是颠覆兴都,”逐夜凉话锋一转,“但是从外部,没有人拿得下猛鬼城。”
岑琢诧异:“你……也不行吗?”
逐夜凉耸肩:“猛鬼城有三道合金门,号称一重天、二重天、三重天,一重天外是普通监区,通过一重天,进入二级监区,再过二重天,是重监区,在三重天以内才是管理区,西方分社和兴都堂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