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项阡陌斩钉截铁道,说话的声调也很高。
许辞生笑了笑:“这时候否认的挺快。许辞生不是屠了天哲山满门吗,她还在?”
“因为她虽然是元和的女儿,却算不上天哲山的人。”项阡陌低低道,“她自请去镇守了魔界通往人界的一个缺口。那里连接着魔界的深渊,里面的魔兽放出,连魔界都受不住。”
许辞生笑叹一声:“是个很有勇气的女孩儿啊。”
项阡陌应了一声,许辞生又笑他:“少见你会对你师兄身边的人有好脸色,她这么特殊?”
“不要乱怀疑啊……”项阡陌有些有气无力,好气又好笑,“当初师兄也是这么怀疑我的。”
“你无心,她未必无心。”
“不可能,她喜欢的是……师兄。”项阡陌说着说着语气沉了下去,好像在生闷气。
“小姑娘把心事给你讲?”
“看来师兄时真的全都不记得了,”项阡陌苦笑一声,只能将自己不想提起的过去讲给许辞生听,“她曾经想要与师兄结成道侣,后来被师兄拒绝了,就朝元和提出要镇守空城。”
“空城?”
“嗯,那里除了她,没有别人。她也不能常常出来走动。”
听完这一切,许辞生苦笑一声:“你这是让我去做什么差事啊?我们怕不是得被喷个狗血淋头才能出来。”
“不会的。”项阡陌在这方面有着异常的自信。
许辞生只能选择相信他。路途遥远,两人无话时,就渐渐生出了些尴尬。
或许是去天哲山受到的刺激大了,在与项阡陌摊牌时还没有感觉到什么,现在项阡陌就在身侧,许辞生却觉得无地自容起来。
他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那些毫无逻辑,放在平时他听到了会一笑而过的话,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转过头去,不想让项阡陌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就算是这样,耳尖也变得滚烫起来。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羞耻,感觉自己对于这些事情的认知还是太过浅薄。如果真的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古往今来又哪有那么多痴儿怨女呢。只能希望在他控制不住以前,一切能够尘埃落定。
接受原主的记忆越多,他越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想要对项阡陌说出这些心情的感觉越剧烈。
就算是死,他也想以许归的身份死去。如果死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那也太惨了吧。
许辞生将自己的脑袋整顿好,开始跟项阡陌搭话:“等你师兄回来以后,你准备与他做些什么?”
“只要师兄肯原谅我,做什么都可以。”项阡陌对着全然听不懂他话中意思的许辞生,说出了心中深埋着的话。这句话他在许辞生出事后,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撕心裂肺地说过。只是那时候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空荡荡,没有燃灯的大殿给他回响。
“可以一起做的事情很多,未必只能沉湎在过去中。”许辞生微微笑了笑,像是在纵容一个偏执的小孩子,“你去看夕阳落下时的万丈红光,去闻新雨后泥土的清香……很多事情都值得用心去看。人情世故,也只是这世界的一部分。有些旁的生命,不是生命的东西,都比人要有活力的多。”
项阡陌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才如一阵风一般传入许辞生耳中:“这话师兄从前也说过。”
☆、见面
许辞生只能苦笑:“既然他说过,你就更应当与他一起去看看。你从前在他身边待了多长时间?有几百年吧?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学会去看这些,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真该打。”
项阡陌没想到,从前被师兄训就罢了,没想到就连现在,还要被失去记忆的师兄教训。不过听着这些似曾相识的话,心中却也熨帖。他放轻了声音问:“你来到这个世界前,有多大年纪?”之前听许辞生说,那个世界大部分人活不到一百岁,项阡陌还吃了一惊。那是多么短暂的寿命啊。
“嫌我像个老人一样啰嗦?”许辞生笑道,“不大,二十多岁。”
二十多岁。项阡陌惊讶了好一会儿,注意到许辞生偷看过来的目光时,才移开视线道:“那还小啊。”
“要看和谁相比了,”许辞生淡淡道,“要是和你比,有时候三岁小孩都比你成熟。”
项阡陌真的搞不懂了:“你从哪得出的结论?”
“自由心证。”许辞生开了个玩笑。
“一点都不好笑。”
“我觉得挺好笑的。”许辞生的语气中带着遗憾。
项阡陌不再与他争论,感受了一下路程,给他报备道:“快到了。”
许辞生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耳边,项阡陌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个地方,师兄会喜欢的……楚沉烟喜欢种花。”
许辞生往下仔细看去,果然有一篇色彩斑斓的花田,从豆粒大小逐渐扩大,而后变得如同一片湖泊,最终,当他们离得近了,发现那几乎是一片花海。
“人们不敢住在这附近,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烟。”
“却有花。”许辞生接上了他的话。
“要下去看看吗?”
“可以吗?”许辞生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项阡陌也以笑容回应他:“可以,不差这一时半会。”
许辞生便加速冲了下去,在花田上方时又放慢速度,仿佛害怕花田被他的剑风吹毁一般,缓缓地降落下去。
香气萦绕身周,让人心旷神怡。在从前的世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花田,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许辞生用手去触碰花瓣,入手一片清凉。
正当此时,却听见一声尖利的叫:“负心汉不许入内!”
又一声夹杂着咯吱咯吱声的叫喊:“除非将头留下!”
花丛中,忽然窜出了两具人偶,身上竟然闪着灵光,朝两人冲来。
来者不善,许辞生霎时间想到了楚沉烟想要与许辞生结为道侣,却被拒绝的事情。刚想笑自己一语成谶,却见那两具人偶直直朝着项阡陌冲去。
项阡陌招架着两具人偶的攻击,还有余力与许辞生讲话:“它们是楚沉烟用来种花和防卫的人偶,有点麻烦,不用管我,师兄先进去吧。”
许辞生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游刃有余地朝自己点了点头,于是转了头,御剑往面前那座高耸的城池飞去。
一路上,类似的人偶还见了不少,却对许辞生恍然不觉。许辞生回过头去看,只见项阡陌已被数个人偶包围,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帮他一下,面前的城门却忽然洞开。
一个女子站在城门后,对着他笑得温柔:“许师兄来了。”
许辞生原本还害怕,自己不是原主,见到毫无印象的楚沉烟,会不会很快被识破。
可现在他知道,不会了。
因为他见到楚沉烟,恍惚间竟然有了见到亲人的感觉。他顺着心中的冲动,将真实的想法讲了出来:“师兄久未来看你,沉烟生气了吗?”
“我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楚沉烟挥了挥衣袖,想要将城门关上,“能够再次见到师兄,是我最开心的事。”
项阡陌还在外面。许辞生下意识想要叫住楚沉烟的动作。
楚沉烟却先他一步,吐了吐舌头,开始解释:“项师兄那个人,让他多在外面关一会儿,也没什么大问题。”
说完,又佯装不悦地叹了口气:“你才从来都只最关心项师兄,这次这么久没见了,也不准我把他关在外面,许师兄最坏了。”
“不是我坏,”许辞生失笑,“是你太乖了。我从前就告诉过你,就算任性些也没有关系。毕竟,你是天哲山掌门唯一的女儿。”
话刚出口,许辞生与楚沉烟同时愣住了。心中有个地方在隐隐抽痛,几乎是每当提到元和真人时,这具身体都会起很大的反应。
是了,他之前去天哲山,就是想弄明白这种感觉是哪里来的,没想到项阡陌突然出现,才让他将这事给忘了。
楚沉烟见许辞生不讲话,还帮他解围:“我做过最任性的事啊,就是朝许师兄求婚……结果还被拒绝了。”她提起这些时,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伤心的感觉,只是颇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许辞生苦笑:“是师兄的错。”
“不是师兄的错,”楚沉烟认真道,“谁也没错。”
她永远也不想告诉许辞生的是,她是与一向宠爱她的元和真人大吵了好几架以后,才贸然去与许辞生提出结为道侣的。她想着,如果那时候许辞生能够答应她,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不过那样,项阡陌估计该疯了。楚沉烟不无恶趣味地想。
与楚沉烟的谈话,非常惬意。
有的人,你与他聊天时,就像是清风拂过面庞。许辞生的语气与举动,在多数时候,都能给人以很舒服的感觉。只是这时候,却被一个姑娘安慰了,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两人聊了一段时间,项阡陌才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见着楚沉烟,手中便闪出阵光:“你这小丫头太不识抬举,不如关上几天,看看还敢不敢这么大胆。”
这话说完,楚沉烟和许辞生同时笑了。项阡陌也收了手中的阵符,跟着他们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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